“……”
蘇原緩緩呼氣,對一路以來堅定無視著諸多不尋常事物的自己感到有些好笑。
說來也奇怪,此前三天的高強度任務沒讓他感到多少疲憊,被丟到這個陌生的地方滿打滿算不到一刻鐘,卻好像已經過去了一個世紀。
如今亢奮的戰鬥情緒逐漸消退,胸口的痛感愈演愈烈向周圍輻射,倒讓他的大腦有些渾沉,好像繼續張嘴說句話都要耗光剩餘的力氣。
他搖搖頭把手機遞回去,有些恍惚地思考接下來該去哪裡。
“您看起來傷得很重,需要我幫您聯係——”
對了,結界無法進入,那個地鐵站的白頭發。
蘇原停下邁開的步子,強打起精神。
“白頭發,藍眼睛,這麼高。”他勉強示意了一下,
“你們的人?”
即使心不在焉,他還是注意到西裝男瞬間亮起來的表情。
“您說的應該是■■,”英文裡摻入一個陌生的詞條,大概是個日文名,
“他是在第一時間進入——”
“知道了。”
蘇原沒耐心地又一次打斷了對方。
很沒有禮貌,算了。
不過經過這麼一打岔,他倒是想起來……
蘇原彎下腰給地上偷襲者脖子補了一記。
在西裝男“他應該是■■,兩個月前襲擊交流會的詛咒師之一”的背景音下,他從對方行為藝術般的衣飾中翻到錢包,有些艱難地單手把裡麵的現錢都抽了出來。
西裝男不說話了。
對自己的行為多少有點自知之明的蘇原也沒打算繼續跟這個官方人員交流下去。
在對新世界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作為一個外來能力者接觸當地官方本就是非常危險的行為,特彆是才見識過實力極強的官方能力者。
當年參與救援陷在他國研究所的同伴時的景象實在讓他印象深刻,與其在情報匱乏的情況下對體量巨大的官方組織托付信任,倒不如直接去找情報交流的自由場所等價交換。
他從不敢低估國家齒輪的威力。
卸了單馬尾的四肢關節,蘇原直起身,然後被西裝男恭敬遞上來的現金震到了。
“……”
當是在交保護費嗎?雖然也能猜到這個單馬尾應該原本就是衝西裝男來的這件事。
他接過錢,確認裡麵沒摻彆的東西後胡亂塞進口袋,鞋尖挑起地上單馬尾那把看著就不太尋常的刀、
沒有常規的把手,刀柄處是一隻還在掙紮並不斷比劃辱罵手勢的紫黑色手掌。
右臂不太靈活地架住刀鋒,左手屈指對準刀刃——
一聲脆響,他把瘋狂比心的手掌連帶振動不止的刀身扔給西裝男,轉身向著遠離結界的方向走去。
***
空間傳送裝置搭載的能力基礎是什麼來著?
定位錨點,連通空間。
以攜帶者自身為一個錨點,再以攜帶者為藍本製作另一個錨點,使用一次性傳送裝備將二者定位並連通錨點之間的空間。
當攜帶者回應身外錨點的響應時,就可以被拉往對麵。
這是部裡一對同卵雙胞胎能力者的能力效果,標記並打通同頻靈魂間的空間通道,讓錨點雙方可以隨時移動到對方身邊。
在另一個能夠複製他人靈魂波動製造傀儡的能力者出現前,這項空間能力的綜合評級不高。
但是當二者配合起來,研究所批量生產的特殊物品顛覆性地拉高了能力者群體在危機任務下的生存概率。
所以問題來了。
蘇原貼著牆拐進漆黑的巷子,脫力摔坐在路邊,有些神經質地按壓額角緩解混亂的思緒。
這樣的傳送機製,怎麼可能出錯?
一次性傳送裝置的能儲顯然不足以跨越世界,所以難道是他在誤觸裝置後,又毫無緣由地以自身力量連通空間並回應了對麵?
傳送時的事完全沒有印象。能力失控?大概是吧。雖然之前沒遇到過這樣的事,但異常受肉的後遺效應也不止一件了,深究無益。
但此外最關鍵的錨點……要是被傳送到數據世界,他還能理解成可能是共生召喚物和數據世界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聯係,可現在這是哪裡?
還有那個跟他長相肖似的丸子頭是怎麼回事?
如果不是針對他的刻意偽裝,那總不會是平行世界吧,平行世界的他是個腦子裡有一團不明物的恐怖分子?
咒怨召喚的能力吻合,那個發型也是他會留的,確切來講如果不是進了對形象要求嚴格的公職機關,他原本就是在留長發的。
但按理說一個出自本世界的能力也不該把平行世界的個體識彆為同頻錨點吧,不然還叫什麼緊急逃生手段,碰到離得近的平行世界不得傳一個丟一個。
毫無頭緒。
耳邊的嗡鳴就沒停過,蘇原摸到麵罩下方的夾層,把被血板結成一塊的濾芯硬扯出來,新鮮的空氣總算湧入鼻腔。
他坐在原地緩了幾分鐘。
一路走來有意識地嘗試以新領悟的方式提煉自身源源不斷的負麵情緒阻斷傷口,雖然效率不高,但右側胸口仿佛紮破的氣球般漏個不停的血如今總歸是慢慢止住了。
先不想這個。大量失血帶來的眩暈衝擊著大腦,如果不是體質特殊他肯定早就休克了,但現在顯然也再撐不了多久。
急救包、食物都在背包裡,背包應該被落在剛剛的地鐵站下層了。沒有身份,語言不通,還頂著一張恐怖分子的臉……
蘇原現在隻有慶幸自己傳送前正處於任務中,麵罩一直好好地戴在臉上,後續出於作戰習慣,即使被血腥味熏得頭疼也沒摘。
不然這一身重傷地出現在官方人員麵前,離開的時候估計也不會隻有對方兩句欲言又止的挽留那麼和平了。
不打算在沒搞清楚情況時以這樣的身體狀況再與官方人員打照麵,特彆是那個地鐵站下層實力強勁的白頭發。
這麼想他離開底層去追縫合臉到現在過去將近二十分鐘了,對方大概率早已經解決了敵人。
還有那個逃跑的丸子頭,以及去向不明的控血能力者,都是才拉足了仇恨的對象。
甫一抵達就遇到好幾個不下A級的能力者及異常物,還大都能展開領域,這個世界的整體強度顯然很高。
得儘快離開這裡,找一個安全的落腳點。
“……”
穿越沒半小時,先跟疑似平行世界的自己結了仇。
哈,真有本事。
蘇原看著手心負極能量氤氳的漆黑球體——地鐵站縫合臉壓縮成的異常物球。
說實話因為除了第一次不太清醒時的調伏外,他沒在理智尚存的情況下吞吃過C級以上的異常物。
雖然直覺告訴他沒有問題,但原本是想等狀態良好的時候找個安全的地方再進行調伏的,可惜目前沒那個時間了。
上一次吃這種玩意兒還是好幾年前,那個惡心的味道讓他多少有點心理陰影。
後麵發現國內能找到的最高級咒怨類異常物也隻有C級,他就乾脆放棄了這一能力,把精力轉投在在本身很有興趣,也能接觸到豐富資源的格鬥上。
蘇原控製放鬆喉嚨的肌肉,拉開麵罩把手中的異常物球塞進嘴裡,用手指抵著往下按。
現在調伏也好,至少就他如今這個跌至穀底的心情應該已經沒什麼下降的空間了,他此時此刻由衷地覺得自己不會再為任何事感到動容——
“……”
“……”
“……”
嘔。
累了,毀滅吧。
——東京時間2018年10月31日,日本東京澀穀區,帳外——
21時22分,詛咒師重麵春太偷襲輔助監督伊地知潔高,後繼續追獵帳外其餘輔助監督;
21時36分,詛咒師重麵春太行動不能;
21時42分,釘琦野薔薇、輔助監督新田明找到重傷的伊地知潔高,隨後與七海建人彙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