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在一瞬間徹底暗了下去,日落月升,天光微弱。腳下拉長的黑影在蘇原踏入結界的同時,毫無征兆地湧動起來,通過影子傳遞向本人的多道術式攻擊則在落定前被展開的領域展延直接隔斷。
是從和他的影子重疊的環境陰影裡流竄過來的攻擊。
蘇原環顧四周,注意到身後進入時的那道領域邊界已經消失無蹤,替代的是放眼望去無邊無際的森林剪影,部分樹下還能看到極力伸展著軀體的黑影,不知是咒靈還是遇襲的人類。
而非無視距離直接作用在影子上的術式。
這個世界對領域完成度的劃分上,完整的領域展開必然會搭載術式,搭載在領域內的術式會無彈道無距離地對領域內目標進行貼臉輸出,從而達到必中。
相比起來,目前他身處的這個領域雖然搭建了對影子術式施展有利的昏暗環境,但領域內的攻擊仍舊是在由咒靈自身非貼臉輸出,應該隻是個未完成的領域。
嘩——
半透明的熒光肉牆拔地而起直撲到眼前,蘇原夾著咒力的一拳與真人同時擊出,膠質的咒靈分身頓時爆得四分五裂,水一樣落回了地麵的陰影,隨即又從頭頂連綴的葉片背陰中探出一線。
砰!
被擊碎時存在咒力逸散,應該是能對咒靈本身造成傷害,但這個打法的效率未免也太低了些……
一腳將絆在腳下的咒靈踢碎,紫色血液飛濺。蘇原沒有再做停留,直接提步衝出了越聚越多的膠質物包圍圈,在幽深寂靜的森林間狂奔起來。
沒有搭載術式的未完成領域,也就意味著即使他在領域對拚中取勝,對方也不會陷入領域展開後無法使用術式的短暫熔斷期從而暴露真身,而是大概率領域一被擊潰就會直接使用術式躲進遍地的陰影中。
得保證真人的領域能一舉將這裡的咒靈本體拉入其中才行。
本體……會藏在哪裡呢?
……
彆無二致的高聳樹木自眼前急速掠過,林間靜得仿佛隻有他自己奔跑的腳步聲。
向上的視線仍舊被茂盛的枝葉阻隔,濃重的黑雲壓得很低,剛進入時還能依稀分辨的月光如今也徹底掩於其中不見蹤影。
這個能見度,即使把這地方徹底夷平,也造不出什麼沒有暗處的場地。
一腳踹在側麵的樹乾上,蘇原拔高身位躲過從腳下的影子探出、手一樣抓向他的半透明咒靈軀體,落地時腳下卻意外踢到了什麼東西。他轟碎從樹枝末梢的擠出來貼向他的熒光,用餘光極快地往地上瞥了一眼。
——一隻麵部印著怪異繁複黑色花紋,乍一看仿佛戴著鬼臉麵具的燕雀屍體。
想到一路過來遇到的幾具表麵沒看到任何特殊傷痕的人類屍體,他閃身躲過又兩道追擊而來的膠質物,擊出咒力掀起了身周堆疊的落葉。
又三具雀鳥屍體,還有一隻麵部有同樣花紋、也沒了呼吸的鬆鼠……
類似的咒力殘穢。
術式效果嗎?
那他大概能猜到先前今井小姐和同伴遇到的是什麼了。
難怪在這個手機搜不到信號的區域中招後仍能將消息發布到暗網,是操控動物的術式吧,操控數量還不少……
遇襲後沒有失去對動物的操控權,並且至少有一隻逃脫或者乾脆沒有進入影子咒靈的攻擊區域。
那麼好消息是這裡的咒靈很可能不會對誤入者進行術式控製以外的攻擊,那他剛才遇到的那些樹下的僵硬屍體中,也許還幸存有隻是受困原地過久,缺乏食水昏迷的民眾。
蘇原旋身揮臂,已經想不起來是第幾次地打爆從側麵樹乾後黑暗中襲來的半透明咒靈,在林間幾個起落,與同樣一無所獲的真人彙合。
——除了森林彆無他物,也沒有發現有哪處的咒力輸出量較其他位置更大。
難道是將本體徹底拆解成這些分散的膠質咒靈,融進了這個領域內的整片陰影?
將不斷發起突襲,但離了針對目標影子攻擊的術式後,純咒力輸出量並不可觀的膠質咒靈交給真人攔截,蘇原又一次仔細掃視周圍的環境。
要真是這個情況,那也隻能先開領域把這裡打破救人了。
隻是至於這隻咒靈之後是會繼續發起攻擊,還是順著這片森林裡的陰影逃往彆處,都將很難預測。
微弱的天光下雲層壓得極低,目之所及唯有綿延的林木,繁茂的枝梢葉片伸展交錯,在地麵投射出連片的陰影。
和方才一路所見的場景毫無差彆。
……等等。
衝天而起的咒力轟然擊散了頭頂源源不斷鑽出細小膠質物的層疊枝葉,不做停留地一路向上將漫天黑雲絞得粉碎。
短暫露出了藏匿於雲層深處略顯透明的“月亮”。
太先入為主了,原來不是咒力架構的無關場景啊。
【真人,領域展開。】
***
“他說自己是個探險博主。”
“太假了吧,這你也信?”
“我當然沒信,我問他是不是在開玩笑,結果他說是我先跟他開玩笑的……可我就是隻熊貓啊。”
東京咒術高專二年級學生,準一級咒術師禪院真希、準一級咒術師熊貓,在本次強度超出預期的任務有驚無險地拉下帷幕後,一邊搜尋搬運幸存民眾,一邊壓低聲音交流情報。
“後勤已經在路上了……我剛都快走出去了才勉強兩格信號,一個電話能斷三次。”
“聯係那家夥了嗎?”
“電話打不通,伊地知說他飛機剛起飛。”
“這裡~”
熊貓把背上的人遞給樹下那隻形狀怪異,像個長土豆卻長了兩隻人類手掌的式神。
看著對方帶有縫合線的手從昏迷者胸口撫過,原本呼吸若有若無的年輕人立竿見影地有所好轉,熊貓鬆了口氣在一旁坐下,幫著禪院真希把最後一個幸存者在地上放平。
“我說你們輕一點啊!來得本來就夠慢了,怎麼還毛手毛腳的!”
被治好了斷腿的大胡子男人罵罵咧咧地爬起來,劈手從另一個意識清醒的幸存者手中奪過礦泉水仰頭猛灌起來。
乾咒術師這份工作,雖然日常收到的大多都是感謝,但也難免遇上胡攪蠻纏的家夥。
特彆像今天這樣的情況,高專負責善後的隊伍還沒到,而這地方偏僻荒涼又聯係不到外麵,主事的兩人一個是學生打扮,另一個甚至是被迫自稱穿著熊貓玩偶服的怪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