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咒法雖然沒出岔子,但看來是我召喚的這個神不夠強大,除了更..新掉身體裡魔氣帶來的疾病,其他一點強大的力量都沒帶給我。
我有點氣,這個神可是交換了我一隻手臂的。
感覺這次是我虧了,但我也沒什麼辦法。
鼻子底下的微卷黃發有一種我形容不出來的味道,我不確定,又靠近嗅了嗅。好家夥,這下他更僵硬了,我拍著他的肩膀提醒他跑,他都不跑。
最後還是我從背包裡抽出來我的鈍刀丟進了魔獸血腥的嘴..巴裡,他才反應過來,雙手托住我不太好描述的部..位,以非常迅捷的速度帶著我往林子的邊緣跑。
他其實挺上道的,就是運氣不怎麼好。
又一隻魔獸擋在了我們前進的路上,後頭更大一點的魔獸也追上來了,我估摸著他該把我扔掉了,就在心裡盤算著留下哪塊身體比較好複生一點。
但現實的情況是:
魔獸周邊的汙..穢不斷擴大,魔氣中軸形成斷層的漩渦。但我抱著的人沒有後退,也沒有放我下來的意思,而是轉過頭來對我說——
“閉眼。”
我看到他的眼睛是藍色的,而且是很澄澈的那種藍。
太漂亮了。
那一瞬間我隻有這一個想法。
然後我很聽話地閉上眼睛,但我能聽到所有的聲音。他應該是有武器的,隻是我一直沒有注意,有東西撞了上來,應該就是那隻大一點的魔獸,然後皮肉被掀翻的聲音十分刺耳,我聽到了魔獸的慘叫聲。
他下手的動作絕對是十分淩厲的,我的小腿上沾上滾燙的血,但除了他溫暖的皮膚的觸碰,沒有尖牙穿透我的身體,這點讓我很欣喜,這代表我接下來三個月還能活蹦亂跳,而不是當一塊也許活著也許死去的肉。
他的肌肉繃得很緊,趴在後背上的我都能感受到這結實的強度,我再次肯定了他不是普通人。
我的身上沾了我和魔獸的血,他的身上流了汗,混雜在一起雖然不太好聞,但我很能接受,還有點高興。
因為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我是有點喜歡他的。
等到被他放下後,我才後知後覺地紅了臉,但我絕對不會承認。
“你沒事吧?”
聲音很低沉,很好聽。他有三十歲嗎?應該沒有吧?身體很漂亮,也很年輕。
“我沒事,你真的好厲害!”
我伸手去夠他的臉,他下意識地往後躲,所以我沒有得手。
“臉上,這裡,有血。”
我指了指自己的臉,看著他白得有些不正常的臉色,覺得有些擔心。不過他馬上就用手背抹掉了,也沒表現出什麼受傷的樣子。
然後我們之間就沒有話了。
沒錯,他不再說話了!變成啞巴了!
竟然是這樣石頭一般的性格!
不論我問什麼,都是點頭加搖頭的模式,我有點不甘心,靠過去,他就離我一步遠,再靠,再離,好像我是什麼洪水猛獸一樣。
這讓身為魔女的我有些喪失自信心。
“你為什麼要救我呀?”沒有回答。
“那你要帶我去哪裡啊?”他指了指前麵。
此時我們已經穿過林子,來到了被修建得富麗堂皇的石頭路上。因為是通往伯爵府,所以有這樣的排麵我不奇怪,隻不過我奇怪的是他指的是伯爵府更北麵的方向,那裡有什麼?我從來沒有去過,更沒有聽過伯爵府後麵還有其他地方。
“彆看我這樣,其實我沒有受傷。”
他的眼神帶有懷疑,我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掀開衣袖露出白淨的胳膊向他展示我新生的身體,誰知道他離得更遠了。
路過伯爵府,我拿著包裹去交差,這裡陰森森的,不過管家麵善,沒有為難我,把五個銀幣給我,他就一直在我身後看著,臭臭的臉色似乎對於我“冒著生命危險來伯爵府就為了五個銀幣”而感到不滿。
我挺高興的,一路上雖然有波折,但我們都沒有受傷,重要的是我和他的關係更進一步了,至少在我眼裡是這樣。
“這樣吧,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可以以身相許。”
然後我絕對在他的臉上看到了類似“害怕”的神色。
拳頭硬了。
之後他沒讓我再跟著,我在伯爵府前麵的花.園裡等了他一下午,也不知道他去伯爵府後麵乾了什麼。
我想摘兩朵花送給他,但這是伯爵府的地盤,聽說這位從不露麵的伯爵也是挺凶殘的,我有賊心沒賊膽,覺得自己心意到了就好,路上摘兩根狗尾巴草送給他也一樣。
隻是我最後什麼都沒有送出去。因為他什麼都不要,甚至銀幣也不要。
要是我的話,彆人給我銀幣我絕對就樂嗬嗬地收著了,這人竟然不要,我不能理解他。
我們回到了青花鎮,他似乎是不知道我已經換了工作的事,我想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和他深入交流一下,但他把我扔到風俗街,就急匆匆地走了。
我好後悔自己的矜持,因為我還沒有問出他的名字。
後來大概有兩個月,我沒有再見過他。問之前飯店裡的老板娘,也說他這兩個月都沒有來。
我想,他可能是被我嚇跑了。
不過我也沒有失戀很久,因為我還要繼續生活。
好多好多年了,我都是自己一個人這樣過來的,這應該是我最擅長的事了吧?
毫無訴求地活著。
蒼白,
無力,
終歸於虛無。
我是被虛無詛咒的魔女。
有幾次我想把那把傘扔掉,因為它讓我傷心了,但我始終沒有扔,用覺得自己還在期待著什麼。
就像是今天,隻是毛毛小雨,我都把這破傘帶上了。
不過故事都是騙人的,再等多少個雨天,也不會有白馬王子來拯救你。
我想我應該放棄了。
我繼續做著藥材鋪的工作,這周運氣不錯,有陌生的賞金獵人上我這兒進藥。他們似乎是一個團隊,從南方過來的,說話的口音也和青花鎮的人不一樣。
“可愛的小姐,最近不太平,我提醒你要小心,魔獸肆虐,已經是會出現在城鎮上的程度了,如果不是行人多的時候,我勸你還是回家待著比較好。”
我也想回家待著,可是我也得有家啊。
把愛情旅館當作家嗎?那我會被所有人笑話的吧。
我隻是點頭答應,心裡默默自閉,能把日子過得像我這麼慘的魔女,估計這世界上也隻有我一個吧?
才下午四點,路上的行人明顯少了。估計就是魔獸的原因,我打算六點下班,趁天還不黑,再去飯店裡搓一頓,改善改善夥食,因為我覺得最近自己瘦了。
隻是我這麼簡單的想法都無法實現,看著正對著我的街頭裡緩慢移動的魔獸,我腦子裡全都是“快讓這個世界毀滅吧”。
“騎士團現在都自顧不暇,建議你不要聽從官方的建議,等著光明騎士來救你,遇事不決趕緊跑。”
確實,現在還不跑,我就該出現在魔獸的肚子裡了。
“可惜現在的力量不足以支撐我的咒法,不然這種小嘍囉,再來十個我也不怕。”
不過我也隻能嘴炮一下了,現在這副身體對上魔獸,多看它一眼都是對我自己的不尊敬。
我現在很希望下次可以碰上一個強大的神,多付出點代價也無所謂,至少得改變自己現在抱頭鼠竄的現狀。
我熟練地從旁邊的洋房翻到街對麵,一眼就望到了風..情店的熱氣蒸騰。
“哇好久不見啊小蘭汀,今天看上去同樣的乾勁滿滿呢!”
店老板是一個五十左右的中年男性,名字叫查爾斯,眼睛十分有神,很會和客人嘮嗑,有一個男孩在附近的光明聖殿上學。
店裡的光線是暖色調,招牌的圖案是一隻可愛的精靈,衝你電眼一閃,很容易就能吸引到意誌不堅定的客人。
“今天不太好呢,街後麵出現了魔獸,我現在正在逃跑。”
我和店老板還算是有點交情的,全是招攬和招攬不成功的關係吧,等到我真的走投無路,再去挑戰這份工作,不過現在重要的是,我們都得先活下來。
查爾斯果然變了臉色,拉著我的手走進風..情店,指揮著所有姑娘前往地窖。
這動作快得也是沒誰了,像是演練了千萬遍一樣,活該他活下來。
我靠著完全封閉的地窖裡的桌椅時,耳朵裡屬於魔獸的尖銳的叫聲不斷,也有其他人類淒淒厲厲的聲音,估計已經遇難了。
大家的麵色都很沉重,毫無疑問,今天是接待不到客人了,有年輕的姑娘小聲綴泣著,過了半個小時外麵打鬥的聲音才停下來,有惡臭的血流到地窖裡。
空氣沉悶極了,但我也習以為常。
我是見過很多這種被魔獸血洗的場麵的。可能是因為我活了太久的原因,沒有什麼害怕的感覺,隻是為那些努力生活的人感到可惜。
一隻二級魔獸的心智到底比不上詭計多端的人類,而騎士團又是經過特殊訓練的,我出去的時候,空氣中彌漫著炸.藥的味道,方才我翻過來的洋房已經被摧毀得差不多了,兒童房被直接炸開,各種小玩具掉到周圍,如果沒有發生這種事,這應該會是一個幸福的孩子。
路上有人在抱頭痛哭。
我對於這樣的情緒很敏..感,因為我見過很多這樣的人,隻需要一瞬間絕望憤恨的想法,死亡並不是遙不可及。
我曾經是清醒強大的魔女,有過這樣悠久痛苦經驗,但現在隻能尊重,卻不能感同身受。這是『虛無』的魔咒——
無端的痛苦,玩弄沒有真實的感情。
你越痛苦,我就可以變得越強大。
我的這種能力也許是一種懲罰,越使用越是無法感受到真感情。愛人者難愛人,即使逃離了過去的災難,這種迷茫也時常占據我的內心。
“還想這些乾什麼呢?不早就被自己全盤否定掉了嗎?蘭汀,你記住,你救不了所有人,這是他們自己的命數。”
我這樣告誡自己。
我強..迫著自己相信,
現在這樣的生活就很好。
。
好個屁。
“那麼濃的魔氣殘留,你跟我說是誤報?單純的一隻二級,需要我們小隊來處理嗎?”
“就是,我們從蘭弗霖連夜趕過來,都沒有趕上驚□□莓的首發售賣……”
我的五感很好,聽力也不例外,幾十步之外在爭論的人應該都是光明騎士,從對話的內容來看,估計一直點頭哈腰的那個人已經滿頭大汗了。
我不動聲色地抬起眼眸觀察為首的那個人。
極高的身量,在人群中非常出挑。
如雪一樣潔白聖潔的發絲服帖地垂在耳廓,被紗帶擋下的一雙眼睛也是無需質疑的美麗,他的唇色淡淡的,唇形很好看,是一個花美男式的騎士。
但我的第一反應是,這個人極其危險。
“愛德華子爵,我餓了。”
說話的是傑弗裡·豪爾,棕色的頭發十分不羈地在風中淩亂,生理性的困乏和饑餓讓他的神色怏怏的,對比旁邊的愛德華·溫加德就十分明顯。
兩個人一前一後推開風俗店的門,讓我幫忙整理店麵的動作一頓。
“對不起,小店今天不營業。”
查爾斯確定自己已經擺出了最友善也最諂媚的笑容,但一把反著寒光的長劍插到了我正在擦拭汙血的桌子上,對方的話更加強詞奪理:
“服侍光明騎士,是平民的義務,這條律法應該不用我解釋吧?”傑弗裡坐到椅子上衝我身後的姑娘招手,我隻感到一陣惡寒。
“算了,先給我們準備點東西吃吧,你下去,看著你掃興。”查爾斯跌跌撞撞地跑到後麵,給我使了一個眼色,希望我能保護好這些無辜的姑娘們。
愛德華坐到傑弗裡的對麵,即使我已經努力擦乾淨了桌子,他還是沒有把手上的東西放到桌子上,手指頭在上麵有規律地點著,一副不是很滿意的樣子。
而我很清楚這是什麼,作為一名魔女,最熟悉也是最痛恨的器具——魔女的靈骨,也是針對魔女的束縛。
我心裡想了無數個可能,但眼前的兩個人顯然是沒有認出我的身份。
查爾斯把自己所有好貨都交出來了,甚至還有一金幣一瓶的波本酒。
相比於傑弗裡的狼吞虎咽,愛德華的吃相就十分有觀賞性。刀叉在他手裡很有力量感,沒幾下就解決了菜品。
我不停地上菜,手腳麻利。
強..迫自己壓抑五感,試圖消除靈骨對於我的影響,但視線還是忍不住放到這裡的最強者身上。
“愛德華子爵,你有點奇怪唉,為什麼一直盯著服..務員小姐看呢?你應該不是會在風俗店裡放縱的那種人吧。”
傑弗裡拍拍肚皮,滿意地起身離開,而愛德華竟然沒有跟上,而是長腿邁兩步到了我旁邊。
好、好近!
我心中警鈴大作,是看出我身上的偽裝了嗎?可靈骨分明沒有反應。
男人紗帶下的目光好像實質的東西一樣從頭看到尾,空氣也像是凝滯了。
“你還挺聰明的。”
落下這句話,愛德華拂袖離去,我有些疑惑,這個人應該不止眼前的實力才對,是靈骨的原因嗎?
子爵?
那他是哪個家族的?
我隱隱感覺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所以這口氣一直順不下去。回到旅館的後半夜也過得亂糟糟的。
不知為何,我又想到了伯爵府,想到了去伯爵府後麵的他,未免就有些擔心。
和魔女有過牽扯的勢力盤根錯雜,我的記憶也不是百科全書,今天一個子爵,明天一個伯爵,後天誰知道還會有什麼東西。
我不想變得被動。
半夜睡不著,小傘被我翻來覆去地看,好在沒有發現什麼特殊的標記。
我一直糾結的事也有了答案。
“蘭汀,你真的要走?”旅店老板娘雖然日常嫌棄我,但真到了最後也有些不舍。
“沒錯,而且今天下雨了,是我期待的好日子。”
我的回答有些讓她摸不清頭腦,下雨了路會很不好走,這算什麼好日子呢?
我的東西不多,最重要的應該就是那把傘了。今天難得破費一把,不想傘用太久,就叫了一輛馬車送我到北山腳下。
不過這要了我一枚銀幣。
我在心裡暗罵車夫奸商。
這次過林子沒遇到魔獸,除了黏糊糊的泥巴,我一路都很順利。
伯爵府還是過去陰森宏大的模樣,不過我的目標不是這裡,而是這之後的地方。
又走了很久後,我的麵前是一座古堡。
雖然比不上伯爵府,但同樣是詭秘沉悶的感覺。
我先是敲了敲門,沒人應。
等了一會兒又敲,還是沒人應。
所以是不歡迎我嗎?
但我很執著,不停地敲門。我可以肯定這裡是有人住的,即便古堡的大門緊閉,我能感受到活的生物的氣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總之天已經黑了。
終於是受不了我的騷擾,門吱呀一聲開了。我在旁邊的石板上清理好自己腳下的泥巴,穿過古堡前麵雜草叢生的花..園,進入門廳。
這裡一片黑暗,空氣中甚至隱隱還有幾分血腥氣。
不過我一點都不害怕,而是大喊道:
“你好,我來還你的雨傘!”
黃..色的晴雨傘被我抖了抖,我能感受到黑暗裡落在身上的視線。
“對了,我叫蘭汀,你這裡還需要一個能乾的女仆嗎?”
對方沒有立刻答話,我好奇地向前走了走,聽到了重物被碰倒的聲音。
沉重的呼吸聲被我捕捉到,我又聞到了那股吸引我的氣味。
古堡龐大又詭秘,一時間會分不清這是不是真實存在的事物。
不過看著眼前的黑暗,我想,我是來對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