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敵對越緊密的關係是正確的,巴裡十分不能理解我們這樣若即若離的表裡關係。但充分給對方埋坑之後,至少我發現了我們都有同一條底線:不會做傷害威廉的事。所以我判定這酒能去喝。
“你一個人可以嗎?”
威廉不喝酒,有一點點這樣的念頭都會被巴裡阻止,我不想半夜被巴裡敲門威脅,所以這次的行程是我一個人計劃的。
“沒關係。”
酒館周圍有人巡邏,除了流落街頭的醉鬼,執勤的人就算是裝裝樣子也不時攔下人盤問。完全是毫無意義的重複性工作,哪有可疑人士會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上。
不對,除了我這個可疑的魔女。
但我是有查蒂永公館的身份證明的正規人士,現在就算盤查到我也不需要溜了。是周末用來放鬆的夜晚,果不其然,一個高頭大馬的光明騎士把我攔下了。我感慨於他對於聖殿的衷心,覺得騎士公會奴役人類的本事還挺強的。
靠著微薄的一點支出就能擁有無數衷心耿耿的騎士,這不比魔女費勁吧啦地招攬眷屬強?
看來資本主義也有可取之處,隨叫隨到是每個光明騎士必備的修養,畢竟對於他們來說,命令高於一切。
“可以走了。”
對方把我隨身的小挎包交還給我,攔下我的騎士在機械性的重複操作過程中並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當然也不能去旁邊的酒館玩耍,就怪可憐的。
數以萬計的光明騎士維持了人類社會秩序的表麵平靜,但實際上三大帝國可謂風波四起。從每天奔波不斷在外解決麻煩的魔導師和高級騎士身上就知道,他們的工作強度真的不利於保持長壽。
而我得當一個長壽的魔女,所以這兩項職業都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
風聲輕哮的夜晚。
除了跟在卓瑪旁邊的波普拉,今天也是我第二次見到伊瑟羅先生。
“這種事還需要討論嗎?按一開始說好的做。”
進入包廂之前伊瑟羅先生對一個疑似魔導師的人說話。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生氣,但這樣的情緒馬上就被收斂起來,他靠著波普拉落座。
卓瑪不愧是貴族,一張波玉製成的大桌,桌子上五花八門的食物讓人眼花繚亂,我也狠狠地奢侈了一把。
吃飽之後我就和卓瑪拚酒,我的酒量並不差,隻是一直都沒有什麼機會喝,今天倒是放縱了一把。
波普拉抱著一杯飲料和大家說笑,和他看上去很顯成熟的外表不同,在莫伏崚這個二十歲才算成年的國家,還有一個月才滿二十的波普拉是需要禁酒的。
他被卓瑪狠狠嘲笑,但還是心甘情願地為她倒酒。我和卓瑪說的胡話的內容大多數沒什麼營養,笑笑就過去了,但裡麵也有真正讓我感興趣的東西——威廉製作的“查蒂永甜品”。
也許是喝了太多的酒,也許是因為我的引誘,總之卓瑪沒有自覺地說話也大膽了起來。
“威廉做的甜品很好吃的!他十歲的時候就會下廚房,伯爵家的廚娘都害怕失業。”
威廉竟然會做飯?我以為他隻在武道方麵有成就。
“我的表親,也就是騎士團團長赫德,他和威廉一樣大的時候,根本扛不住老師的劍招,但威廉卻能在劍聖的劍下接下好幾個回合,那個時候他才十六歲。”
威廉竟然會用劍?我以為他的武器隻有那把鐮刀。
“我們在光明聖殿上學的時候,威廉總是缺課,我沒認識他之前還以為他是什麼病秧子,但之後我的想法完全變了。隻不過……”
“到底還是我能做的太少了。”
酒杯裡冰塊和烈酒碰撞的聲音清脆,我腦袋有點發昏,但非常非常非常在意卓瑪的話。
我們不停地喝酒。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公然不去管家裡門禁的時間,和卓瑪在一起抱頭痛喝。
本來我不應該有像卓瑪這樣既憂慮又壓力山大的感受,酒精對我來說不是發泄,倒像是我主動要求的解脫。
總之我喝醉了,正要吹第十三瓶酒的時候,威廉找過來了。
卓瑪看見他哈哈大笑,嘴裡嘟囔著“說你壞話呢,你還真就過來了”。她酒量不如我,我可以一直喝,她得邊吐邊喝。
波普拉求救的眼神投向威廉,得到同意後扒拉開八爪魚一樣粘著酒桌的卓瑪,儘心儘力地為她清理衣服上糟糕的狀況。
伊瑟羅出去抽煙,威廉不知道什麼時候換到了卓瑪的位置,坐在我的旁邊聽我侃大山——“小精靈的一百種做法”“論觸手係魔獸與涼拌啵啵草的適配性”“矮人國王與神秘力量二三說”,都是些怪奇愛好者千奇百怪的論斷。
我還沉浸在這種興奮裡無法自拔。
印象裡威廉好像說了什麼。
我撲倒在包間的沙發上,心裡百分之九十的地方都被酒精與快感糊住,剩下百分之十的理智一直在不安,告訴自己“清醒過來一定會後悔”。
但終究是自己的自製力不夠強大。
姍姍來遲的巴裡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分明滴酒未沾的威廉也像喝了假酒,除了提前離開的伊瑟羅先生,剩下的人東倒西歪,特彆是我,扒著一個空的酒瓶子不放手,威廉在努力和我的手做鬥爭。
“你們還真是臭味相投。”
最後大掌一揮,威廉結清了長長一張附加的酒水賬單,並附贈高檔旅館套餐。
而在我強存模糊的模糊意識裡,自己似乎還做了一件多餘的事。
不是似乎,是一定。
我們身處一座漂亮小橋,夜晚的燈光照在河麵上,路上幾乎沒有什麼人。
橋段雖然有些老套,但我是真的崴了腳。隻是眼睛一睜一閉的功夫,我的身體輕飄飄地落到了威廉懷裡。
不是十分標準的一個公主抱。
但我反過來抱住了他。
他一開始拒絕了我,不過力氣還沒達到能把我推開的程度,沒有讓我有不舒服的感覺,反而帶著幾分隱秘的關心。
威廉的手觸碰到我露出來的一截腰,像是觸電一般瞬間僵住了身體。
觸感的變換讓我腦子一下子清明,身體的虛無感消耗一空,有一種久違的舒暢的感覺,我的手不自覺地攬緊對方的腰腹,兩人相貼的地方傳來了不一樣的溫度。
這樣的認識讓我嚇得從威廉身上跳下來,他的身體好像有些僵硬,衣服上粘上了幾片紅粉色的花瓣,是這個季節特有的無憂花。
明個明已經到了零落的時候,卻還是這麼美麗,我想我會把現在這個場景記很長很長的時間。
不過不太符合這個浪漫氛圍的是,身後的卓瑪被波普拉背著,醉得不像樣,卻由衷地大罵了一句:
“命裡野獸的詛咒啊——”
“X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