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以七十年代貧困鄉村的標準,薛家村招待他們的飯菜算得上奢侈——隨便一掃就能看見一道肉菜。
“怎麼不見阿姨嬸嬸?”林斐舒看著烏壓壓的一群人裡不見一位婦女,手指抖了抖,轉頭後笑意依舊,柔聲問身旁的村長。
村長笑出一口黃牙,身上帶著輕微的煙草氣味,“上不得台麵,見她們乾啥?”林斐舒忍住心中厭惡,微微一笑,“爸爸說,山裡民風純樸,讓我跟裡麵的婦女同誌學學,要力求進步。”
村長下意識皺眉,笑容也不自在了,“她們那些東西命賤,跟她們學啥?也不嫌晦氣。”
林斐舒還想說什麼,賀行風笑著開口打斷,“村長彆見怪啊,這丫頭被慣壞了,想一出是一出,她爸哪裡說過這話,就是她無聊,閒的。”
村長把“省長真對山裡的女人好奇”這話咽了回去,笑容恢複正常,揮揮手,“要是小林同誌嫌無聊,回頭找幾個本分的陪你。”村長很快換了個話題,絕口不提“山裡的女人”。
秦謠壓住林斐舒的手,暗暗搖頭。
林斐舒知道自己太急了,她深吸一口氣,點頭。
而肖闊和季唐專心扒飯,對著村民一言不發,隻開私人群聊。
肖闊話多,吃飯時一定要說話,他忍不住用胳膊撞了撞季唐,用氣音問:“你咋吃的那麼快?胃不好還敢這麼吃?你慢點兒好歹。”季唐放慢了速度,“我們學校、吃飯時間就二十分鐘,包括去往食堂、打飯……所以,我習慣吃快點。”
“什麼破爛學校,”肖闊撇嘴,“咋的,多給學生十分鐘吃飯時間能少上一個常燦麼。”“管的是嚴……但我們學校、一年能出、至少一百個常燦。”季唐一板一眼。
肖闊噎了一噎,“……那你能上常燦嗎?”季唐低頭喝稀飯,小聲回答,“我覺得能。我、在班裡能排到前五。”
季唐從小接受謙虛做人的教育,就算有十分才也隻說三分。就像現在,明明次次第一名,也隻說前五。
肖闊拍了拍他的肩,良久才來了一句,“好好學。”
土窗外夕陽燦爛,秦謠心裡突然一慌,但她麵上仍是笑容,“村長,眼看著天晚了,不如早點回去吧。”一旁的村民開口勸:“知青同誌啊,我們肯定會把你們安安生生地送走的,再吃一會兒。你看這兩個小同誌吃得多開心。”
被點名的肖闊季唐動作一頓,然後馬上放下筷子,乖乖抬頭看秦謠。
賀行風也拉著村長,大著舌頭說:“村長同誌,我們這兒還有兩位女同誌呢,女人嘛,就是事多,咱明天再說正事,行嗎?”被他灌醉的村長“嘭”得一聲把碗磕在桌上,“賀同誌說的對哇,這女人,找起事兒來真是讓人煩!像老張家裡的新媳婦……”
村支書一把拉住村長,“老哥怎麼又喝多了?”賀行風半眯著眼,一副醉容,動作看著像還要再倒一杯似的。村支書心裡鬆快了些,也拉了一把賀行風,“賀同誌也少喝一些。”
賀行風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腳下晃了一晃,卻自然地把林斐舒和秦謠擋在了身後,“肖闊,季唐!”
兩個人上道地“哎”了聲,然後直接忽視身邊村民的阻攔,一左一右地扶住賀行風的胳膊。肖闊朝季唐使眼色:你看著乖,快點問路。
季唐咽了口唾沫,“村、村支書同誌,我們住哪兒啊?”村支書蠟黃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有些詭異,“就在前麵,我帶著你們去。”
幾人出了門,往前直走。山區路難行,半閉著眼的賀行風踉蹌了好幾次,差點把季唐給帶倒。
幾人進入小平房時,太陽剛好全部落下。季唐本想回頭對帶路的村支書說聲謝謝,卻發現村支書不見了。
秦謠毫不猶豫地關上門,利落地把門閂插好,心裡慌亂的感覺微微平息。
賀行風在村支書消失時便恢複了正常,快步走進裡屋,檢查窗戶是否全部關閉。
林斐舒剛想問怎麼回事,就看到了賀行風額頭上的冷汗。她心裡陡然生出不安,“賀……哥,你怎麼了?”
賀行風喘著氣,壓低聲音,“這裡的村民不對勁。”他說,“從下午五點開始,他們就沒有影子了。”
林斐舒一呆,然後顫顫巍巍地打開包找藥——她覺得自己有點呼吸不上來。“林斐舒,你、你怎麼了?”季唐看她麵色蒼白嚇了一跳。林斐舒拆藥盒:“我心臟病有犯的征兆。”
肖闊用力扶著身後的桌子,心生羨慕,媽的,他也怕,他也想吃藥。
季唐臉色也不好,他這一天受的驚嚇比往常一年的量都多。秦謠從前是拍鬼片出道的,她對靈異的接受度較高,第六感也比較準。但自己切身處於靈異世界中,她還是後背發涼。
“還是先睡覺吧。”賀行風看了眼眾人,“等明天再觀察觀察。這裡隻有兩間房,一間正堂,一間臥室,咱們五個看來隻能睡一起了。”秦謠點頭,“這裡的條件也不能洗漱,直接睡吧。”
臥室裡有一張大炕,被平均分為五部分,每一部分各放了枕頭被褥以及相關衣物。
林斐舒默默站到最靠牆的一邊,秦謠莞爾,跟著她站一旁,肖闊也撐著軟了的腿迅速位移到另一靠牆側,賀行風默默跟上。
慢了一拍的季唐呆呆愣愣:“我、我要睡、中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