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在這?”寧徜鶴顯得異常緊張和警惕,這裡極其隱蔽,彎彎繞繞的阻礙,若是沒有特意找尋沿路進來,誤打誤撞機緣巧合的概率幾乎為零。
薑椽似乎是察覺到了對方的情緒,腦海中閃過夏無恙的影子。
兩人麵麵相覷僅僅一秒,不遠處的石鐘柱後麵,幾下拖遝的腳步。
“真是讓人好笑,”夏無恙癲狂地笑起來,臉上剛剛結痂的疤痕裂開,流淌下一條條觸目的血線。
她的視線投到卞喬身上,瞟了一眼寧徜鶴,嗓子沙啞:“你對她這麼著急啊……”夏無恙瞥了一眼隨時蓄勢待發的薑椽,“不用那麼緊張,她沒死,也不會死的。”
薑椽心中不忍,此時此刻竟沒有勇氣去看卞喬的模樣——如果沒有她付出生命去阻擋,此刻會有更多的人成為水下亡魂。
“我的……”
“想問令堂的下落嗎?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夏無恙打斷了薑椽哆嗦的嘴唇,用餘光掃了寧徜鶴一眼:“不得不說你真是劣跡城的一條好狗,我培養你五年,還真是一條養不熟的狗東西。”
寧徜鶴倒不生氣,麵上還是了無波瀾:“你做了什麼,心裡很清楚。”
“我做了什麼——我殺的人數不清了,我也記不清了;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命,要不是太弱,怎麼會死?”夏無恙將布滿傷痕的手放入水中,低著頭,語氣卻十分板硬。
“不就糾結這些嗎……膚淺……”夏無恙通紅的眼睛四處打量。
“我告訴你,實力不足就該接受命運,怪不了彆人!”她突然站起來,指著寧徜鶴,眼眶擠成一條縫。
一圈又一圈的植物盤繞在夏無恙的身上,薑椽使出了渾身解數,死死困住她。
“嗬嗬……我隻要知道我媽在哪!”她咬牙切齒,加重了手上捆纏的力度。
夏無恙笑得眼淚粘上了睫毛,沒有痛感神經一般,雲淡風輕:“楊茗檁,嗬嗬……告訴你我能得到什麼?還是你薑椽實在太善良,我殺了她,你還能放過我?”
夏無恙在掌管地下城以前,鬼門關走得並不少,光是被嚴刑拷打就經曆了數十次,從沒有人從她嘴裡聽到一句真話。
薑椽紅了眼眶。可下一秒,整個山洞劇烈搖晃起來,先是上下的震感,再是左右的顛簸讓人重心不穩。
地震了。
等到寧徜鶴把幾十具屍體從廢墟裡扒出來的時候,無論怎麼搜尋,再沒有薑椽、卞喬和夏無恙的身影。
人,憑空消失了。
“礦山起碼有上萬人,怎麼就隻有幾十具屍體!?”寧徜鶴一改往常的冷靜,此刻臉上氣得通紅。
“長官,礦山太深了……而且剛才挖著挖著,突然就塌了;還有挖到喪屍的,就被咬了……大家都不敢挖了。”
寧徜鶴雙拳捏緊,發出骨頭摩擦的隱忍。
之後的幾個月,寧徜鶴掌握了地下城的經濟、軍事大權,迅速取代了夏無恙的位置。展開幾個月的礦山工作,死不見屍者數不勝數。
但仍然沒有發現她們。
也許,她們真的死了……
隨著氣壓帶與風帶的移動,雨帶推移,季風來臨。
河水的汛期就在這夏日開始。
水位升高,她們就在這潔白的浪花、難以捕捉的流速裡,任水流擊打。
燒壞死的脊背在一瞬間迅速複原,唇瓣上被柔軟的河水拂過、貼上,肺部壓入了氧氣。
卞喬下意識地抱住了身邊的物體,有些貪戀這唇上溫暖如春的河水。
她被帶出水麵,溫暖消失了。
卞喬有些不滿地睜開沉重泛酸的眼皮,一張小巧柔美的臉,發絲滴著水珠,嘴唇微微紅腫……
是薑椽。
濕滑的岸邊,小魚遊蕩,魚鱗閃爍。
但,那不是魚,是一隻——長滿魚鱗的人手。
本就瘦削的女人,此刻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塊狀魚鱗,青筋暴起。
由於在水中待了幾個小時,皮膚被泡得發白發皺,魚鱗更加滑膩。
她攀上河岸,鬆了一口氣。
她終於,逃離了那壓抑的囚籠,可以見到心心念念的人。
忽然,背上的動靜讓她大驚失色,轉頭去看,居然是兩個少女模樣的身軀,漂浮在她身後。
薑椽率先上岸,領著迷迷糊糊的卞喬,放在岸邊植物搭成的小擔架上。
“……表姐?”薑椽先是警惕,再是震驚疑惑。印宓宣突然出現,身上和半邊臉長了淡藍色的鱗片。
“薑椽……”
自從印宓宣的女友齊施寧被夏無恙抓走後,印宓宣便突然失蹤了,眾人都以為兩人慘遭夏無恙毒手。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薑椽仔細看印宓宣,一半是魚類特征,一半是人類。不算醜陋,甚至於有獨特的美感。
“我給自己打了實驗藥劑,這樣就可以在水下呼吸了……說來話長。這是你朋友嗎?”印宓宣攏起頭發,看向側躺的卞喬。
薑椽在看到卞喬跟沒事人一樣的時候,雖然驚訝,但還是照常點點頭。
“誤打誤撞,不知道怎麼來到這。”
印宓宣擺弄擺弄手,似乎有些不自然,“一條地下通道,會通往流向南粥島的一條河。”
她蟄伏了將近五年,摸清了地下城的結構,一直在等待夏無恙人心儘失,摧拉枯朽的勢頭。計算了汛期,計算了水壓,設計了通道,終於等到這次的天時地利人和。
卞喬坐起來,靜靜看著薑椽。薑椽則是抿了抿嘴,神色複雜。
“河流下遊就會有人的,隻是……”印宓宣欲言又止。
薑椽看了眼站在一邊的卞喬,確認沒事後,對著印宓宣說:“南粥島附近有很多喪屍,但比較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