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兩個人再見麵,卞喬有些不一樣了。
薑椽默默觀察這瘦削的背影,突然,對方像是有讀心術一般,回頭:“打開門先把我推出去,你跑就行。”
“可是你……”
“這餅乾挺好吃的,你要不要來一塊?”
“你怎麼突然這麼熱情……”要不是薑椽這陣子一直注意卞喬,她恐怕要以為麵前這個是假的。
卞喬把嘴塞得滿滿的,並不打算立刻回答她。
“直升機要來了,你還愣著乾什麼?”她吃完了壓縮餅乾,站在門口,語氣平常,毫不像一個即將赴死的人。
薑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在這時候離開主控室,來實驗室找卞喬。也許她隻是看到這麼多科研人員被殺,於心不忍。
卞喬摸上了隔離門板上的起伏,怪物還在不甘休地敲擊,逐漸形成了幾條裂縫。
“聽說直升機是劣跡的專機,你母親也會來。”卞喬閒扯著,一改往常的愛搭不理,甚至還有難以覺察的笑意。
“彆出去。在這待會,等它休眠。”第三人的聲音在她們中間。
抬眼望去,印宓宣坐在椅子上,渾身濕透,身上的鱗片與身體愈加契合;手裡捏著一把手槍。
薑椽本以為這裡隻有她們,未曾想到印宓宣也在這裡。從小鎮的那晚,印宓宣再沒了消息。
這個半魚類狀態的女人,看起來很陌生。
門外的動靜沒過一兩分鐘,就停了;許是剛才那一槍,打入了什麼藥物。
“隔離室的門,隻能從外麵打開,在沒有其他人員確認的情況下,最好彆出去。”印宓宣接著說。
“你這段時間在研究院嗎……?”
可印宓宣還沒有回答,門外就傳來水流洶湧的聲音。
南粥島基地位於一個四麵臨海的島嶼上,常有台風海嘯。此刻,外麵的水從隔離門上的縫隙流進來,越來越多。
走廊的水位線甚至到了半米。
卞喬坐在門邊,摩挲那些水,“這是海水。”
水摻雜了許多化學藥品,卞喬聞得頭暈目眩。
印宓宣從椅子上起來,用扇聞法嗅了嗅水的味道,“小朋友,不能去碰,這是讓喪屍休眠的藥物,對人體是有毒的。”
不過,卞喬不死之身,毒死也沒關係。
化學裡的扇聞法,卞喬依稀記得……但很快她就睡了過去。
“卞喬?”薑椽淌過海水,伸出雙手,親眼見卞喬的身體被吞噬在水中。
海水浮托起了許多東西,零零散散。
由於海水侵襲,配電室很快被淹沒,整個研究大樓斷了電,隔離室的門“嗖”地彈開。
整座科研大樓在海嘯中毀於一旦。
末世五年秋,轟動南北方的南粥島事件,幸存者隻有薑椽、印宓宣兩人;許多頗有建樹的科研者葬身大海。
卞喬的資料並未公布,無人知曉。
世界照樣運作。
秋夜的晚風,濕冷的烈風在空中呼嘯,不斷盤旋。
夜色照映在漆黑如墨的海麵上,襯出白色的反光。
海底沉著死屍,沿岸漂浮的幾個腦袋,像皮球一樣。缺失眼珠的眼眶裡,透出了月光。
一雙白森森的手,骨節分明,瘦削得可怕。這雙白得病態的手,正硬生生撕扯開擱淺的魚。
魚撲騰幾下尾巴,肚子被扯爛,魚腹赫然是一隻半消化的眼珠子。
周圍不斷傳來喪屍的低吼,瘦骨嶙峋的喪屍磕磕絆絆地追來岸邊,是血腥味吸引了它們。
蹲在淺灘的人緩緩站起,漆黑的眼眸望著遠方。永遠都是深黑的海……
卞喬欲張口說話,卻喉間嘶啞,大腦一凝滯。鮮豔的唇瓣染上深紅的血漿,微微張開。
她緩著關節,捧起胸前那枚搖晃的項鏈。上麵鐫刻的名字已經被多次撫摸,凹凸顯得不太明了。
“高徒啊,能不能快點把喪屍……”樹上嚇得淚流滿麵的老頭大喊著,不敢看屁股底下對一把年紀的他垂涎欲滴的喪屍。
“我害怕啊!高徒!”
卞喬抽出方才的魚骨,手緊緊捏著,就紮入一個喪屍的太陽穴。
更令人發怵的氣味撲麵而來,老頭覺得自己的屁股被喪屍濺得難堪。
他艱難地從樹上挪下來,“太血腥了……要不是我潛水艇沒氧氣了,我早……”
“這句話你已經說了幾十遍。”卞喬擦去嘴角的血,打斷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