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哥一腳踹在了張世賢最脆弱的部位，後者蜷縮起來，又被強行踢散開。許佳跚看到這些，仿佛渾身帶著繩子都在顫抖，是那種深入骨髓的抑製不住的恐懼。

前幾招隻是下馬威，之後天哥橫跨在張世賢上方，一拳拳用力砸向身下因為繩子束縛住無法動彈的人。我發現，不論用多大的力氣出拳，其實看上去都很慢，表麵上缺乏力道，實際上被打的人早就不停哀嚎，體無完膚。其實張世賢並不是對天哥使絆子最多的，但他是這個小團體的領導，因此在最後還是需要承受最多。個體的惡會被群體所掩蓋，然後交由頭領負責。天哥有一拳擊中他的下頜，他不再有知覺。又緊接著一拳打眼眶，打鼻梁，他都沒有反應，好像靈魂已經不在這個軀體裡了。

天哥也逐漸從狂躁中停了下來，仿佛沒有想到真的會把對方打死，因此呆立在屍體前，直到——許佳跚不知怎麼掙脫了捆住手腳的繩索，蹦了起來，用全身僅剩的力氣把他壓在地上，掐住了脖子。洋哥迅速反應，跑過去掰許佳跚的手，但是文思不動，於是又開始徒勞地想把他從天哥身上拽下來。於是，洋哥站著，抱住許佳跚的腳，而許佳跚的手還在地上的天哥的脖子上，因此他整個人懸空了起來，正好橫在我的眼前。不知我當時怎麼想的，我正握匕首，從下而上刺入許佳跚的腹部，血順著刀尖流下，他哀嚎，但是沒有鬆手。

我隻好再刺一刀，再刺，再……

仿佛一個機器人在不斷重複上上下下的動作，頭腦一片空白，不知什麼時候才停下。

……

再次有意識時，匕首已經不在我手裡，我靠著牆邊坐著，洋哥蹲在我麵前，摸了摸我的頭發，告訴我許佳跚死了，他們都死了。死時手依然攥住天哥，害得天哥為了掰開他的手，脖子上都抓出了吉川線。我不知道他為何這麼做，也許他本來在四人中就處於最底層，成績墊底，身高墊底，家產墊底，還有生理缺陷。他永遠是負責乾粗活累活，並且被另外三人以為理所應當。所以在欺負天哥時那般賣力，可能因為那是唯一比他低層級的人了。

當我跟找他搭話時，他仿佛覺得自己這個學長終於收到了尊重，到頭來不過隻是被利用的一枚棋子。看到另外三人的結局，他明白自己必死，所以死前仍然想轟轟烈烈一次，至少努力一次，反抗一次。他差點就成功了。是那個第一個跟他認認真真說話的小女孩把他親手送入地獄。

後麵的事，我不想說了。我現在依然不知道，利用善良去懲罰惡人，是不是一個有良知的人應該做的。如果用善良對待惡人，好像也不會有好的結局。每次想到這個問題，我就去想天哥遭受的那些刁難，心裡會好受一些。

但是想到我身上背負了一條被與我無冤無仇的性命，那滋味好像有點說不出來。我知道我是為了複仇，但是好像這個簡單的事情在我的腦海中膨脹，碰撞，越來越複雜了，成了一個結，彎彎繞繞，無法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