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與現在將永遠互相給對方以啟示。——布羅代爾
聯賽賽前集訓,學校競賽輔導老師的意思是“自願參加”,但是又補充道,由於集訓授課老師就是聯賽出題老師,所以最好還是參加。總之高一高二生物競賽生基本都參加了。
集訓在遙遠的南大浦口校區,沒有宿舍,隻能包附近的旅館。標間基本上都被嗅覺敏銳的家長搶光了,我跟洛隻能擠一個大床房,旅館給我們兩床被子。其實我也沒跟彆人同睡過一張床,感覺這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經曆。收拾洗漱完,洛換上睡衣靠著床頭看競賽書,我想先刷一會手機就睡覺,畢竟明天6:30就得起床去上課。
這房間的空調著實有些冷,我倆雖然不瘦,但都是小體型,房間開著空調,冷颼颼的,蓋著厚被子依然能感覺不知道從哪來的冷氣往被窩裡鑽,洛乾脆鑽到我被窩裡,然後把兩個被子疊著蓋在我們身上。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披著頭發,沒穿校服的樣子,擠在我邊上,四肢冰涼,低頭看著《遺傳學》。我正在刷空間,說來奇怪,平日裡大家發空間發得勤,真正到了我有時間慢慢看的時候好像就不怎麼在空間裡說話了,最多有一些追星的或者混同人圈的同學轉發一些動態。
洛突然側過頭問我:“你說,這課本說的內容都是一兩百年前的發現了,最近的也不過是快30年前的技術,近幾年的發現什麼時候會編入課本呢?”好問題,我搖了搖頭:“可能因為我們離科學前沿太遠了,根本接觸不到那些新興的發現。”
“或者說,科學在近幾年都是一些隔靴搔癢的小發現,很難去拚成一個完整的圖景,我們還是需要一個超越時代的發現來推動科學。”洛合上《遺傳學》,放到書包裡,“或許現在看來很難想象未來科學會有什麼進展,但這很正常,達爾文之前鮮少有人知道自然選擇,孟德爾之前也不會有人想到可以把統計學的方法應用在生物學。我們對於未知的世界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是完全合乎常理的,而天才就是要不停地去試錯,去探索,去靈光一閃想象未知。”
“睡吧。”我確定了一眼明天的鬨鐘,伸手夠著關掉大燈。黑暗瞬間吞沒我倆,這個現象否定了光是粒子。是啊,其實我們對於周圍的一切具體是什麼都不清楚,但是,等我們完全弄清楚光是什麼,火是什麼,黑洞是什麼,量子是什麼,我們就無所不能了嗎?還是會被更多的未知問題糾纏吞沒呢?
我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但是思考人類命運真的很容易睡著,毫無知覺地,我就睡著了,也忘了身邊還有個人,直到鬨鐘把我拖起來。集訓第一天,開始了。
多年以後,當我回想起這個夜晚,一棟破舊小樓裡的旅館,隔音不佳的木門外不是傳來踩在地毯上的、沉悶的腳步聲,房間裡的空調徹夜發出“哢噠哢噠”地噪音,第一次一個溫暖而柔軟的女孩子倚偎著我睡著,呼吸均勻起伏,在黑暗的房間裡,是多麼難得與珍貴的回憶啊。
可惜,我甚至會懷疑這隻是我的夢境。也許我真的當時因為太過疲憊直接睡著,什麼記憶都沒有留下。
當然我得承認,競賽本身不是我的重點,我成績平平,在學校的階段性生物競賽考核也隻能拿個中遊的分數,我一方麵想在高中階段多體驗體驗生活,另一方麵想陪著洛。因此,我估計不會寫太多關於競賽的內容,而是關乎生活見聞。
“人和人是怎麼認識的呢?“
這是洛在集訓課前拋出的問題。起因是午飯時我倆翻看初中青春儀式的照片,當時我們初中的儀式正好包含步行到附中校園。
在一張隨隊家長抓拍的照片裡,身著初中校服的洛路過了一位半禿的、手拎黑色皮包、身穿黑色西服的老教師,赫然是給我們班代過課的一位物理老師!老師姓金,年近退休,上課沒什麼特點,但是他右邊的頭發很長,染黑了,他把頭發用發膠固定住遮住頭頂禿了的一部分。有時講課時這縷頭發滑了下來,他就用脖子一甩把頭發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