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圭
赤璋南宗與白琥西宗之間有一處懸山瀑布的奇景,遠遠望去,如天河倒懸,銀川流瀉。
正值午時,烈日的灼熱在這水花四濺的寒潭中消減了不少。
“走……走不……動了……”一名女子在潭水邊死皮賴臉地蹲著,手捧潭水以覆臉,清涼的水接觸到肌膚,發出舒適的慰歎。
旁邊站著的女人嘲諷道:“不愧是養在宗門的大小姐,這點路程便已勞累到您嬌貴的身軀了。”
林溪茗不為所動,她臉皮向來厚。作為南宗少宗主,那些長老沒少因為她的無賴行徑而諷刺挖苦她,甚至要求那個老女人罰自己麵壁,幸好老女人識貨,從不因為這些事情責罰她。
她覺得蹲著不舒服,便直接在不遠的樹蔭處躺下。
這動作把旁邊的女人氣笑了。閣主可沒說這大小姐這麼難伺候。
“喂,大小姐,這地界可不是適合你休息的地方。”
“嗯嗯。”林溪茗敷衍了一聲。
“你的親親師尊不出一刻便可能追蹤到此,你還如此休閒麼?”
“那又如何,被抓回去,不過再關禁閉而已。倒是你,救我是何目的?”躺在樹蔭下的女子閉著眼假寐,語氣隨意,似是隨口一提。
“如果說我可以解決你現在的困境呢?”女人胸有成竹地笑道。
“嗬,我能有什麼困境?”林溪茗不以為然。
“那你為什麼會被關禁閉?”女人又是那種嘲諷語氣。
林溪茗沉默了一瞬,“隻是犯了一點錯而已。不用外人來插手。”
這句話所暗含的拒絕,女人當然懂得,但她依仗的可遠不止此。她臉上是勝券在握的神情,“我有你想要的東西”,看著地上女子不為所動的神情,她吐出最後兩個字,“焚玉”。
峭壁上垂落的流水裹挾著潮濕的空氣,直撞深潭,濺起巨大漣漪,水聲轟鳴。
林溪茗的眼睫顫動了幾下,隨後她睜開眼,起身,“走吧。”
“喂,大小姐這時候有力氣趕路了?”女人頗有些得意。
“沒力氣,你背我。”
女人:“……”
兩人隨後向著西宗而去。
在兩人離去不久,柳笙歌趕至此處。
她站在林溪茗剛剛休憩的那棵樹旁,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半蹲下身,樹根處有一行小字。
暫離,勿念。
柳笙歌默然,她原本打算這次禁閉結束,就放這丫頭出宗。想走便走吧,宗門內的規矩於她而言確實是枷鎖。
至於嬋玉粉……也許是一種巧合吧。
她抹掉字跡,轉身折返宗門。
青圭東宗坐落於玄玉大陸最東端,宗門以太清宮及太和廣場為中心,依靠東之玉柱,由六峰合抱而成。太清宮坐東朝西,背後是直衝天際的東之玉柱及其展開的屏障,麵前是占地廣大的太和廣場,授課、講道、濯玉等大型活動均在此處舉行。太和廣場以北的北三峰,分彆是鬆林峰、荒林峰、孤岩峰;以南的南三峰依次是,駝林峰、竹林峰、青林峰。
其中孤岩峰最奇特,僅一塊奇石,其高度卻遠超於六峰之上。晨時霧起,雲氣如江河湧動,峰頂如浮江麵,雲闊氣清,視野極開闊。天朗雲疏時,從孤岩峰頂可俯瞰東宗全貌,故孤岩峰常由曆代宗主執掌。
時遲雲將衛懷川帶回東宗,第一時間就去孤岩峰見青圭東宗宗主溫清文。
兩人去時,溫清文正在品茗賞霧。
“難得回宗,要不要試試新茶?”溫清文人如其名,溫和清亮,謙恭有禮。
她注意到時遲雲身邊的小不點,“這是?”
“行雪的女兒。”
溫清文招呼女孩到跟前,女孩的相貌與母親有八分像,五官秀麗輕柔,卻透著一股英氣。
“你阿娘呢?”
“出遠門了。”衛懷川小聲說道。
溫清文看著衛懷川,有一瞬間,似乎透過女孩看到那個意氣風發的女人。她很快回過神,撫摸女孩軟趴趴的毛發,“那以後便在東宗住下吧,你阿娘是我東宗的門人,你自然也受我東宗庇護。”
“你叫什麼名字?”
“衛懷川。”
“懷川……胸中丘壑,心懷萬川。行雪取了個好名字。”溫清文看著故人之子,一時感懷。
衛懷川沒說話,她想起她曾問過母親,為什麼會給她取名懷川。母親隻是笑,在她撒嬌耍賴的攻勢下,母親才開口。
“希望阿川以後可以踏遍九州,縱攬海川。”
“好!”
雖然小女孩不太聽得懂這些拗口的詞語,但她直覺這是一種美好的期待,她也為之欣喜。
“遲雲,你帶懷川去律堂登記一下即可,暫且記在你的名下。”溫清文再次開口。
衛懷川回過神,她跟在時遲雲的身後離開了孤岩峰。
東宗律堂坐落於鬆林峰,掌管戒律。門人登記也歸屬其管轄。
時遲雲牽著衛懷川進入律堂,正是熱鬨之時。
“臭丫頭!疼疼疼!你快放開我!!!”
律堂內被人群包圍的中心,有一位著青袍的魁梧女子,身高約莫有七尺,體型壯碩。此刻她卻被一個團子扒住脖子,咬住臉,正嗷嗷直叫。周圍門人隻敢觀望不敢上前。
律堂首尊蘇正在一旁左右為難,見了時遲雲如蒙大赦,“時首尊,你可算回宗了!”
時遲雲看清那個團子,正是自己的女兒時飲秋。
“時飲秋!快下來!這樣子成何體統?!”
聽到熟悉的聲音,時飲秋不解氣又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一圈血印,才從那青袍女人身上跳下來。
那女人捂著臉,哀叫:“時遲雲,你帶的好女兒!我要上告宗主,關她禁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