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纖一言不發,走了。
衛懷川自驗玉後,全程沉默。
時遲雲看著她這個樣子,也不知該說什麼。她心裡長歎一口氣,這都什麼事啊……
三人回到駝林峰,衛懷川便徑直回房,一直不曾出門。
直到院內的樹影與大地融為一體,天色黑沉。左間的房內依舊沒有任何響動。
右間的門悄悄開了一個小縫,時飲秋小腦袋探出來。她輕手輕腳跑到衛懷川門前,曲起手指,輕輕敲門。
良久,門內傳來一聲“請進”。
時飲秋進屋,隨手將門合上。她看到衛懷川坐在書桌後發呆。
“阿川,把你的手伸出來。”時飲秋變戲法一樣,手中出現了一個玉瓶和一塊手帕。
“什麼?”衛懷川迷茫地看著她。
時飲秋見她心不在此,就自己將衛懷川的右手拉過來,把掌心的黃璃取出。黃璃的方形棱角都沾著血漬,衛懷川這時才感知到右手的刺痛。
“我常在外玩,經常會磕著碰著,這個藥很有效果的!”時飲秋向衛懷川炫耀道。
她倒出一顆圓潤的玉丹,碾碎後鋪在衛懷川右手手掌,又用手帕仔仔細細包裹好。
“好啦!過幾天就好了,這個藥見效很快!”
“……謝謝。”衛懷川不知該說什麼。
“以後我們就是師姐妹了,不用客氣嘛。”
“嗯。”衛懷川看著女孩的眼睛,如晨星,似耀陽,熠熠發光。
她的眼睛好漂亮……衛懷川心中忍不住想著。
“阿川……那個,你很難過嗎?”時飲秋小心措辭問道。
“難過?”這個詞就像打開情緒閘門的暗語,衛懷川的心底開始發顫,她低下頭,“沒……”
時飲秋依舊摁著衛懷川的右手,觸感下的脈搏如鼓般跳動。
兩人都陷入沉默。
夜風陣陣,窗外樹影斑駁晃動,房內隻有書桌上留一盞燈,微弱的光縈繞在兩人身旁,包裹這方小小空間。
“……謝謝。”衛懷川再次道謝。她的所有心情似乎隻有這二字能代表。
時飲秋瞧見衛懷川微紅的眼角,她沒說話。
“這個……還給你。”衛懷川將桌上的黃璃拿起,看見上麵的血漬,窘迫道:“真是不好意思,弄臟了。”
“沒事。”時飲秋接過黃璃,將玉小心地揣進懷裡。
衛懷川見狀更覺慚愧,“等以後,我再賠你一塊。”
時飲秋笑,“好。”
晚風似乎漸息,溫柔撫平每片樹葉的皺褶。
“明日我再來給你換藥。”時飲秋想到什麼,補充道,“不要再說謝謝。以後說不定我也會求你幫忙的!”
“好。”衛懷川將時飲秋送至門口。
“早點休息。”時飲秋出了門。
“嗯。”
看時飲秋進了房門,衛懷川才將門合上。
躺在床上,衛懷川的心緒平靜許多,如今已經驗玉,再怎樣玉質都是無可更改的事實。
不如努力修煉,早日取得送玉的資格,到時候就可以去親自問問母親。
如此想著,她很快進入夢鄉。
七日之後,太清宮內。
“玉神在上,今賜玉於衛懷川、時飲秋,令其脫塵逸凡,而蟬蛻凰舉……”
蘇正念著授玉的祝詞,溫清文兩指點茶,拂過兩人額間。此謂之“拂塵”,拂去塵世累劫,此後逸樊籠踏碧虛,逍遙無極於天地。
“……禮成。”蘇正為最後祝詞結尾。
溫清文居首位,其下左右位列各峰首尊。眾首尊紛紛祝賀,“恭喜宗主,得此兩位愛徒!”這倒是真心祝福,宗主終於開竅,雖然隻是收徒,但說不準哪天就解除宗門禁忌,廣開宗門!眾人自然發自內心地祝賀。
溫清文似乎與往常沒有任何區彆,依舊溫和笑著,喝她的茶。
收徒對於她來說確實是新鮮事。授玉……她也曾有過授玉的經曆。
她注視著筆直站在身前的兩個小孩,那是少年人所特有的朝氣蓬勃,如同青圭象征的春生,萬物生發,旭日初升。
授玉儀式結束,眾人離去。
溫清文踏出太清宮,於殿門久久駐足。
太清宮背依玉柱,麵前是由六峰合抱而成的太和廣場,再向下是夾在駝林峰和鬆林峰之間的萬階天梯,直通山門。
古人曾說,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溫清文也覺得光陰百代,轉瞬即逝。離自己坐上宗主之位,已經接近七百多年。“焚玉之難”也已經過去七百多年……
她轉頭,看著太清宮後直接霄漢的東之玉柱。
天地四維,玉柱如圭。其燦其輝,世人永隨。
世人永隨……究竟是對還是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