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什麼……”錦安然喃喃。
蘇以冬氣音輕笑了一下。
回到工位後,還沒等坐下,蘇以冬就喚她:“過來坐。”雖然她知道蘇以冬在公司那一副冷淡的麵孔多半是裝樣子,但是就好像應了那句話:麵具戴久了就長臉上了。眼前散發的淡淡冷色調的氣場跟平日在家的蘇以冬有著明顯的區彆。
她隻好推著椅子坐到蘇以冬身邊乖乖坐下。
“來跟我講講吧,你的靈感。”蘇以冬邊說邊打開筆記本電腦。她的筆記本從來沒有帶回去過,在家裡辦公基本都用平板,倒是方便不少。
錦安然有些扭捏,她沒想到蘇以冬真的會來問她這個問題。“真的要聽嗎?”
看錦安然猶猶豫豫,蘇以冬倒是有了些興趣。轉過了辦公椅朝向她,“昨晚不是說了,想要我的評價,你得告訴我你靈感的來源。”
“好吧。”錦安然不僅記得,還而且回複了個「好」。
“其實也沒想的那麼複雜,就是我在構思的時候,覺得要解構這個主題,可能不能從字麵意思來單純分析,於是就融合了自己青年時期的一些回憶。”
錦安然的音調其實是越來越低的,但是蘇以冬倒是聽得很認真,完全沒有在意。
錦安然心裡最喜歡的蘇以冬的一點就是,無論自己說什麼,發表什麼意見,蘇以冬都會很耐心的傾聽,一個認真的聽眾會讓她越來越有勇氣去更好地講述自己的所思所想。
錦安然清了清喉嚨:“因為思緒沒什麼連貫性,我想到的是十幾年前一直很照顧我的那位姐姐,於是就確定了一些基本的立意”
“我想的是,每個人的青春都會有一層難以打破的霧靄,這個霧靄可能是迷惘困惑,可能是難舍難分。總之,我確定的立意就是「陌生的親切感」。”
聽到立意,蘇以冬的心跳倏地加快。
“陌生的親切感。”蘇以冬心裡重複默念這幾個字,一股奇怪的意味爬上心頭。
像是遺憾,卻又帶一點僥幸。
你真的認不得我了?真的有那麼陌生?
“所以你畫的手,是你和那位姐姐嗎?”她努力讓心跳平息,緩緩地問錦安然。
錦安然聽到這個問題,方才演講者一般的沉浸姿態頓時煙消雲散,臉頰染起一抹緋紅:“其實,在一開始思考構圖的時候,想到的是……蘇總監。”
百葉窗沒有關緊,一縷夏風從窗口的縫隙吹了進來,像是裹挾了一點塵,吹得蘇以冬不斷眨眼。
明明才努力讓心跳平穩,此時又更加強烈。
看著她這副表情,錦安然還是略帶尷尬地解釋著:“並不是有其他什麼含義,隻是一閉眼就想到了那一晚,總監抓著我的手,確實有些難以遺忘,順勢將立意和場景聯係起來,這就是靈感來源了。”
不好的回憶湧上心頭,腦海裡不斷翻湧著那一晚的醜態,聽到這番回答臉稍稍有些僵硬,連忙喝了口水緩解一下。
錦安然偷偷睨了一眼蘇以冬的側顏,她皮膚很白皙,如果害羞,很容易看出來。
這是錦安然第一次看到她臉上的紅。
她倒是希望錦安然想到她的時候會有什麼其他的含義才好。
錦安然其實也有點無奈,誠實的下場就是搞得雙方都尷尬,隻是她不想說謊。靈感這種東西本來就很隨意,很矛盾,真要講出個所以然來,倒是顯得尷尬。
像是一團亂麻,包裹著羞恥的故事。
蘇以冬恢複的很快,換了一會眼神已經重新專注到電腦的屏幕上了。
鼠標輕點兩下,將錦安然的草稿打開。眼神裡流露出沉思。
“不好意思打擾兩位。”一個粗厚的聲線闖進二人的領域中,同時轉頭看去,是一個高個子男子,臉上的微笑有些僵硬,像是硬著頭皮過來的。
蘇以冬認得他,是陳傲雪組裡的人,叫洪譯。
“有什麼事嗎?”蘇以冬淡道。
“白總今早跟我們交接過了這個項目,讓我們A組來協助,但是陳組長今天沒有來公司,就讓我就來看一看。”
蘇以冬壓下眼眉,本就冷冽的眼神更添幾分寒意,把洪譯盯的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不需要你們A組的協助,這個項目我自己會全程參與,白總那邊我會去說的,你先回去吧。”
話裡話外都是針對陳傲雪及其組員滿滿的敵意。
恨屋及烏。
洪譯沒轍,說了句“好的”就轉身離開了。
待洪譯走後,蘇以冬站起身,錦安然坐著的高度剛好貼近蘇以冬的包臀裙旁,羞得她連忙躲閃。
蘇以冬沒注意到她,隻是說了一句:“我去一趟白芊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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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也是近幾天才從出差的瑣事中抽出身來,也顧不上休息就重新投入到工作中,為了芝瀾居忙裡忙外已經成了她的常態。
蘇以冬沒有敲門,直接就打開了她的辦公室。
“早。”蘇以冬淺淺地寒暄。
辦公室沒開空調,落地窗前的幾盆綠蘿有些蔫巴。
她停下了手裡的工作,從一臉的疲憊中擠出了笑容:“不早了,馬上就要大中午了。有什麼事情嗎酥酥?”
蘇以冬仔細的看了看她,公司的大大小小的項目已經把這個窈窕美人折磨的不成人樣,黑眼圈重的已經連粉都遮不住了。
收儘眼底的都是她病怏怏的模樣。
“關於上次的《Haze》,你跟我提過,會讓A組來協助我,我覺得可以收回這個提議。”
聽到《Haze》,白芊一掃臉上的倦意,眼神立馬神采奕奕:“怎麼了嗎?陳傲雪惹你生氣了?”
“沒,隻是我覺得不需要,關於這個項目我和錦安然會全力以赴的。”
白芊垂眼思考了一會,緩慢地開口:“這個項目對我們而言意味著什麼你也清楚,幾天後的交稿日景氏集團的人會親自來公司當麵對接,屆時我也會親自參與,我並不希望中途會出現什麼差錯,即便真的希望渺茫。”
她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杯底蕩漾著玫瑰花瓣飄上又沉下。
“所以我不能答應,多一重保險總沒什麼問題。”
蘇以冬愣了愣,大抵是平時兩人平日的關係太過近親,她沒想到白芊也會對她嚴苛起來。
“更何況,你的順水人情我也幫了,不是嗎?”白芊放下杯子又衝她笑了笑。
白芊以前總是妥協於蘇以冬,一方麵是自己真的很歆羨蘇以冬的才氣和性格,在蘇以冬的手被燒毀前,風格是極致的浪漫主義,作品大氣恢宏,浮誇爛漫,好似明火燒光了黃昏,海潮淹沒城市。
另一方麵是對蘇以冬能夠答應來芝瀾居工作的疑惑,總是害怕蘇以冬有一天會毫無前兆的跳槽,所以把所有的好資源都留給了她。
隻是這一次,工作大於了友情,機遇扼殺了情麵。沒有辦法,她也希望自己的努力經營的心血能夠更上一層樓。
這下有把柄了,白芊發誓要好好利用起來。
“我知道了。”語調中不含一絲情緒,冷的純粹透明。
“畫稿我需要親自過目一下,你稍後方便發我郵箱嗎?”
“今晚發給你,”蘇以冬的眼睛緊緊盯著白芊眼角因為勞累而造成的微小的皺紋,“你繼續忙吧,注意身體,芊。”
白芊若有似無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