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以冬側身靠在衛生間的台盆邊緣,按下了綠色的接聽鍵。
“我尊敬的蘇總監,請問我有打擾到您的閒情雅致嗎?”
電話另一側滿是陰陽怪氣,蘇以冬不自覺的蹙了蹙眉。
“什麼事情?”
非常不耐煩的語氣。
“沒什麼事情,就是陳傲雪已經跟我講了你要和她一同交稿的事,我聯係過甲方了,對方說沒問題。但人家陳傲雪可是很積極的已經把稿子發給我了,而你到現在都沒有動作。”
蘇以冬摸了摸額頭,才想起來還有這茬事。
陳傲雪居然這麼快就交稿子了,看來是已經充分準備過了,早就想半道給她截胡了。
但是消息是怎麼傳出去的?
這個消息前幾周隻有她們三個人知道,三個人之中跟陳傲雪走的最近的好像隻有錦安然。
心跳不自覺的下沉。
“我現在在外麵,不太方便,工作的平板在家裡,你再等我一下。”
“在外麵?在哪?和誰?”
“查戶口麼?”
衛生間外就是窠臼的主廳,音樂回蕩在周身的空氣中,白芊那一頭很安靜,自然是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有音樂的聲音,你在酒吧?你不會帶安然妹妹去酒吧了吧?你這進展也太快了。”
蘇以冬無奈,歎了口氣:“我在窠臼。”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淡淡回了一句:“哦,這樣啊,我也好久沒有去看過Vian了,她倆現在怎麼樣,婚後生活幸福嗎?”
“阿七現在在意大利,不過看Vian紅潤的麵色和死性不改的活寶脾氣,估計還是蠻幸福的。”
四個人都是相互認識的,同一個圈子裡的朋友,隻不過要忙碌於各自的生活,自是相見的時間少之又少。
所以,安安穩穩就好,幸福健康就好。
“好吧,你要是實在忙,明天給我也沒問題,替我向Vian問個好。”
“好,我會的。”
“還有,你和錦安然,是不是相處的不太愉快?”
蘇以冬無言。
背景的音樂從古典鋼琴曲跳躍到了情緒搖滾,架子鼓的聲音激烈震蕩,金屬碰撞和鼓點振動在她心裡不斷地顛簸、撕扯。
“為什麼會這麼問?”
“嘶……好吵,我今天下午給她發個消息,就問感覺和你相處的怎麼樣,她就簡單的回複了我三個字——一般般。”
蘇以冬抿了抿唇,對於錦安然的回答不置可否。
如果要說相處的很好或者很不好,也沒有那麼極端,經曆了那麼多尷尬的誤會,好不容易才讓錦安然能稍稍靠近點自己,她現在巴不得保持現狀。
轉念一想,如果能一直呆在自己身邊,就這樣一般般也不錯。
“她怎麼想跟我沒什麼關係。”
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用手推了推黑框眼鏡,看不出是喜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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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衛生間出來,原本打算跟Vian告彆,結果卻碰見錦安然從吧台的椅子上不清不楚的摔了下來。
酒吧廖廖客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這一突發事件上。
抽象程度堪比平地摔。
她衝過去扶住錦安然,Vian緩過神也從吧台後著急忙慌地衝出,卻隻能尷尬地在吧台旁站著。
“她怎麼了?”蘇以冬惡狠狠地瞪了Vian一眼。
Vian一臉焦慮和愁容,卻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幾個字。
像是麵對一個隨時會引爆的冰彈。
“What happened?”Blank聽到了異響,也急匆匆打開吧台後的門鑽了出來,看到的卻是被飲淨的馬提尼杯。
冰塊還滯留在杯中,彩虹糖絲和一小半紅辣椒在曖昧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Blank慌張道:“Vian,你不會給她喝了……”
蘇以冬抬眼望去,吧台上的馬提尼杯確實是“墜入窠臼”的裱花裝扮,她強忍著怒火,撐伏著錦安然重新坐回到座椅上。
錦安然的臉紅的不正常,蘇以冬用手背輕輕碰了一下,很燙,像被火灼燒似的。
“Blank,幫我照顧一下她,我有些事跟你老板聊。”
Blank膽顫地應了一聲。
她直直地走向牆邊大氣不敢出一個的Vian,脫掉手套,用殘破的左手揪起Vian的禮服領口。
“我知道‘墜入窠臼’的基酒是什麼,根本不會有這麼大的勁,你居然拿一個沒喝過酒的小姑娘來做你惡作劇的小白鼠!”
非常用力,用力到殘破的手背上凸起筋脈,怒氣燃到了極點。
動作幅度之大,她Vian被壓迫地踉蹌後退:“我隻是想逗她玩玩,誰知道她酒量那麼差……先彆生氣,Blank!快點弄杯蜂蜜水!”
揪著領口有些喘不上氣,她連忙轉頭向Blank發號施令。
蘇以冬將揪住地衣領猛地鬆開,折回吧台,盯著Blank用非常快的速度調出一杯蜂蜜水,測了測溫度,才小心翼翼地放在蘇以冬的麵前。
“蘇,蜂蜜水。”
“謝謝,比你不靠譜的老板識時務多了。”
蘇以冬接過蜂蜜水,自己又用指腹掂量了一下溫度,確認沒有問題後,她輕輕拍了拍錦安然的後背。
錦安然此時整個上半身趴在吧台上,手臂抱成圈,腦袋埋在圈裡麵,像是睡著了。
“安然,安然。”
蘇以冬貼近她的耳朵,又輕輕喚了兩聲,見還是沒有反應,無奈的將蜂蜜水推放在一旁。
僵硬地扭過頭去,眼神肅殺地盯著Vian。Vian知道自己理虧,像犯了錯了孩子悄悄地挪過去:“錯了錯了,我隻是覺得你倆都太悶了,想用點酒調節一下氣氛,沒想到這個小妹妹酒量差的離譜。”
“Vian!我知道你平時隨性慣了,可我就走開這麼一會,你就能乾出這種事情來氣我?”
“錯了錯了,真的錯了!”
Vian沒有彆的辦法,隻能不斷乞求著原諒。
“蘇,先彆生氣,我看這個女孩她脖子也開始泛紅,可能有點酒精不耐受,要不你先帶她去三樓休息吧。”
說著,Blank向Vian使了個眼色,Vian立馬心領神會:“是啊是啊,先帶她去休息吧,去我房間。”
蘇以冬無奈,現在這個情況想拖著錦安然回家也不太實際,畢竟還有大包小包的東西要拿,隻能在窠臼落草一晚。
樓梯上,蘇以冬側著身子扛著錦安然,錦安然稍稍恢複了一點知覺,用力睜開了眼縫,在微弱的燈光中,看見蘇以冬掛著晶瑩汗珠的側臉。
離自己很近,此刻的她就癱倒到蘇以冬的肩上,隻是大腦除了接收眼睛所看到的畫麵,思考不了任何事情。
她沒料到“墜入窠臼”是這種感覺。
清新的果香和辛辣的酒味一齊湧入口腔,像是在嘴裡瘋狂地舞蹈,不等她反應,喉嚨的肌肉又是一陣收縮,將酒咽入腹中。
從喉嚨,到食道,再到胃,感覺都是一股野火肆掠,高濃度的酒精像是被這火焰的觸感快速揮發了,很快就被吸收,不到五分鐘,她就昏頭轉向,不著邊際。
世界在她眼中收束成色彩繽紛的萬花筒。
在這個萬花筒中,蘇以冬都已經幻化出了重影,三個,五個,疊加交織在一起。
她狹小的視野裡唯一能看到的就是蘇以冬的側顏,容不得其他東西,注意力自然多了一些。
白皙的臉上泛著微微的粉紅,像是一顆嫩桃,讓她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瘋了。她想。
我一定是瘋了。
於是她閉上眼,將僅剩的理智埋入心底,放空身體享受著失重的感覺,努力地調節著自己的心跳,隻是還是感覺身體像是溺在水裡,使不上力氣。
蘇以冬能感覺到錦安然有了一絲意識,扛著她所用的力量漸漸小了很多,於是彎下腰,一隻手抵住錦安然的小腿肚,一隻手架在肩胛骨,一用力,將她一整個抱了起來。
還是公主抱。
錦安然身材纖瘦,也不是很高,況且蘇以冬日常也有好好鍛煉,換作平時,要抱她應該不是什麼難事。隻不過現在情況不同,醉酒的錦安然真的很沉。
錦安然半宕機的腦袋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來了個大幅度傾斜,然後被溫柔地抱起。
她重新眯開眼,發覺自己的身體被蘇以冬托舉著。
可能是酒精壯膽,她也沒害羞,真就像個嬌氣的小公主,往蘇以冬的懷裡狠狠地窩了窩。
說是凶狠,抱著的人卻隻能感受到無窮的嬌氣與曖昧。
蘇以冬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小動作嚇得一怔,隻覺得心都快要被揉碎了。
“嘖……還說不是女朋友,這都要膩歪成連體嬰了。”Vian一邊引路一邊在吐槽:“我和阿七都沒這麼……粘過。”
不知道是不是迷離的思維捕捉到了這一句玩笑話,錦安然不自覺的又窩了一下。
“好好帶路。”
“困……”懷裡的錦安然輕輕顫動了一下嘴唇,發出極其含糊的聲音。
蘇以冬立馬捕捉到了她的聲音,隻是聽得不是很清楚,隻好當做醉意上湧的□□,輕聲回應:“再等等,安然,馬上就到了。”
“嗯……低頭……”
又是一陣輕喃,像是被蠱惑了一般,蘇以冬鬼使神差地低下頭,將耳朵往錦安然嘴邊邊湊了湊。
下一秒,錦安然伸出兩隻手圈住她的脖子。
心跳漏了一拍。
嘴唇瞬間貼近她的臉頰,感受到陣陣熾熱,摻雜著酒味的呼吸。
身體滾燙,像是被帶著酒味呼吸點燃,曖昧感彌漫每個細胞。
突然感覺有些脫力,身體向下猛地一沉。
錦安然在她耳邊輕語,一字一句都帶著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