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是喬茉七帶著不情不願的錦安然,走到了蘇以冬的附近。
蘇以冬的一襲白色長裙在夏夜的晚風中輕輕搖擺,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她站在路燈光圈與陰暗的交界,半個身子是溺於夜中的濃豔的黑,另外半個身子卻又如同被撒上橘子汁一般散發著溫潤柔和的氣息。
她垂著眼,細長的睫毛輕顫兩下,眼睛盯著幾分鐘前被掛斷的通話,失魂落魄的神情難以躲藏的出現在了那張凜冽的臉上。
一道強烈的閃光燈從她的麵前閃過,受到突然襲擊的她抬起頭,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左一右兩個人。
喬茉七拿著短焦單反,站在左邊的陰影裡。
錦安然則是站在右邊的路燈下,一臉不情願的表情,躲著她的眼神。
吃驚溢上心頭,她沒想到這兩個人會同時出現。
“Preda della routine(意大利語,此處可譯為“墨守成規”),以冬。”喬茉七也是有些吃驚,看清蘇以冬臉的那一刻,她撇下錦安然就衝到了跟前。
“Preda della routine……阿七?你們兩個為什麼會在一起?”
Preda della routine是蘇以冬和喬茉七特有的打招呼方式,雖說已經有半年沒見了,但喬茉七還是保持著兩人工作室時期的無厘頭傳統。
“successo(意大利語,此處可譯為“得逞”),”喬茉七指著相機淺笑,“如此巧合的場景被我抓拍下來,真是幸運。我剛回國,在前麵的羅森偶遇到這個小姑娘,借她手機時就看到你電話了,你們倆認識嗎?”
沒有注意到,錦安然已經悄悄走到兩人身邊。
“認識,”錦安然發出沉悶的聲音,像是稍稍帶著一絲慍怒,“她是我的領導。”
“領導?”喬茉七打量了一下兩人,“嘖,世界真小啊。”
蘇以冬微微頷首,氣音輕歎一聲:“你所謂的出來散心,就是散到夜店去了?”
像是要和她對峙,也帶了同樣的一絲慍怒。拿起手機,給錦安然展示她發送過來的定位,顯示的是夜店的名字—“磕酒”。
“你怎麼這麼喜歡管閒事?有沒有可能我是在對麵的便利店,因為懶得修改地址,隨便發給你的。”
十分鏗鏘有力的回擊,不僅為自己的行跡證明,還將自己早就沉寂已久的煩悶心緒進行了反擊。
蘇以冬無聲,咬了咬唇。
喬茉七感覺不對勁,立刻將自己從尷尬的氛圍中抽身,湊到蘇以冬的耳邊輕語:“你倆真的是同事?怎麼感覺那麼像……”
“閉嘴!”蘇以冬偏過頭,音調瞬間高上去好幾個度。
怒吼猶如尖銳的刀,撕開死一般的寂靜。
喬茉七被蘇以冬這一聲喝退了有半米多遠,她從未見過蘇以冬這般模樣,自己僅僅隻是隨便提了一個疑惑,怎麼就突然應激了?
隻是被應激嚇到的不僅僅是她,還有錦安然。
錦安然愣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麵對蘇以冬這針對性極其強烈的,突如其來的情緒突破,她有些自責。
她也想好好的麵對,不想將事情做到這一步,如果蘇以冬不來找她,她可能自己想通了,就回去了。
可為什麼,要對自己那麼好,她明明和自己隻是剛剛相識幾個月的上下級,什麼都不了解,卻有那麼多曖昧的舉動。
既然你都說了,不是喜歡,那你為什麼還要故意靠近我。
你明明就是喜歡……
她感覺那股抵在喉嚨口的怪異情愫已經要洶湧而出,錦安然痛苦地咬牙,於是情緒被彈回,卻溢上眉梢。
洶湧的熱淚奪眶而出。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又要流淚,可能是因為漆黑的夜,可能是因為閃閃發光的破舊路燈,可能是因為蘇以冬的怒吼,可能是因為自己的自卑。
一切的因素那麼相像那事發當晚的光景,錦安然身體僵硬,瞳孔潰散,雙手死死地握緊,帶著身體顫抖。
她咬著牙,嗚嗚聲時有時無。
“小姑娘,你怎麼了!”
在蘇以冬回過神之前,喬茉七率先發現了錦安然的不對勁,像是中了魔,身體僵直的像塊鐵板,嘴裡有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蘇以冬扭過頭看到錦安然這副模樣,方才的怒火瞬間跌入穀底,她立刻衝了過去,趕在喬茉七的手碰到錦安然時將她推開。
她抱著錦安然,如同天使一樣守護著她。
殘破貧瘠的左手輕輕撫摸著錦安然的後頸,嘴裡不斷的呢喃:“對不起,安然……對不起,安然……”
錦安然的瞳孔在一陣陣的輕撫中緩緩聚焦,淚水不再翻湧,她隨著自己的思維,也伸出了手抱住蘇以冬。
“姐姐……”
蘇以冬,你到底是誰?
你是誰,都不再重要了。
你現在給予我的,便是我所渴望的解救。
喬茉七有些愕然地看著兩人,腦海裡突然回想起了半年前蘇以冬跟她講過的一個故事。
是蘇以冬某個在十五歲時遇到的某個女孩子的故事。
隻是一瞬間,她的觀念再次被刷新,於是明白一切的她悄悄將閃光燈關掉,向後退了幾步,捧起相機,將這一幕悄悄地記錄了下來。
蘇以冬在明,錦安然在暗,兩人如同相互渴求般緊緊相擁,卻給人感覺那麼遙不可及。
像是幻覺,燈光與夜幕的重疊中,她們的身邊像是升起了薄薄的霧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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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當錦安然回過神智時,隻能乖乖上了蘇以冬的副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