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顏自認沒什麼能難得倒她。
但在【家書】上卻敗下陣來。
一點都寫不出來啊……
她甚至考慮過用自己真正的家人代替,卻隻會哭,什麼也寫不出來。
因為她已經連他們的臉和名字都想不起來了。
可怕到讓她心悸。
她趕快把這個事給忘了。
但卻無論如何沒辦法繼續寫【家書】。
可是又不能再去敷衍楚氏。如果她真的不願意寫的話,楚氏肯定不會勉強她的,但她肯定會獨自難過。
這都怪她二周目的人設太堅固了。一周目的她,少言寡語,自然被人腦補出一個憂鬱多思的人設,所以一周目的楚氏從來沒對她提過楚家一點皮毛,連楚家來人都是等婚後她看起來好多了才讓她也跟著見一見的。
二周目,她變成了健壯的二哈,社交恐怖分子,滿城裡就沒有她不敢去的地方,就沒有她不敢認識的人。理所當然的,她的人設變成了開朗大方。
一個開朗大方的人竟然對自己出身的娘家、家鄉如此痛恨,連一封信都不肯寫,這是何等的大事!
楚氏肯定會想儘辦法開導她的。
說不定以後劉氏和未茵未蓮也會來開導她。
想到這樣的未來,楚顏就覺得這封信必須寫!
她也找過春喜,想讓她說點,她改一改寫進信裡,但問春喜如果現在她家人來了,她有什麼想說的。
春喜:“如果是我哥我姐來了,我就會問家裡的豬賣了嗎?收成怎麼樣?欠的錢還了多少了?”
楚顏:“……你家這麼糟嗎?”她太失職了!
春喜翻了個白眼:“小姐,你可不要說要給他們錢。他們隻留下了我哥和我姐,後麵的孩子都賣了。我才不想給他們錢呢。”
楚顏那句“我那裡還有點錢你拿去”就不用說了。
春喜:“雖然我心裡挺不想見他們的,他們來就是找我借錢的,借走的錢也不會還。不過見了麵肯定還是要說點場麵話的。小姐,你就把好聽的話寫一寫就行了。問問家裡的人好不好,這就可以了。”
楚顏就把從楚氏那裡打聽來的楚家五房的人都給一一寫了上去,一一問了好不好。
可這也不夠啊,特彆是後麵一模一樣的幾句話,隻是換了名字。
楚氏肯定能看出來的。
就在她發愁的時候,未起寧回來了。
她立刻求助於他!想必他寫慣了家書,肯定知道怎麼湊字數。
未起寧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離家日久,對家裡陌生了,寫不出家書來,這很正常。他在書院裡,除了給楚氏寫家書時是真情實感,給老太太、二老爺、劉氏等人寫的幾乎都是想儘辦法湊出來的。
家書,對每一個書院的學子來說都相當重要。這關係著家裡送來的東西夠不夠豐富!
他們這些遠在書院求學的人,一草一紙都要靠家中送過來,如果家裡送的東西不足,就要花錢去買,但往往東西都送不夠的,錢也不會給多了。
所以學生之間,攀比鬥富者有,捉襟見肘者也有。
他少時離家,對家裡的人事物也是一日日依稀淡忘。唯有楚氏,每一旬必有的書信、衣物、筆墨紙硯,家中城中各種事情的變化,楚氏都會寫在信上,讓他知道。
他對楚顏的印象也多是從楚氏的信中而來。楚氏以前隻寫家中的事,後來開始寫起城中其他家族的事,還有街上的稀奇事,他還覺得奇怪,後來楚氏給他送了些新奇的小玩物,就在信中寫【是你楚氏幼妹在城中覓得此物,想著書院讀書枯燥無聊,讓你取樂,活動精神】。
他當時腦海中的形象是一個蹦蹦跳跳像年畫上的金童玉女一樣的胖娃娃。
直到見麵,才發現是如此一位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未起寧下筆如有神,很快就湊出一大篇來。
他度著楚顏的口吻,把她前麵寫過的也給文飾了一番,然後起身讓位,讓她重新謄抄一遍,好去交差。
楚顏見這難為了她半個月的功課一時就完成了,快活的不得了,一邊坐下抄寫,一邊分神與未起寧聊天。
未起寧也沒什麼要瞞她的,把在彆院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訴她了。
他說:“我想了許多辦法,數次試探,甚至激將,都沒能讓老太爺答應從彆院回來。”
他在彆院多次做戲,把心眼都用儘了,也沒成功,還是很失望的。
但這也讓他發現一件可怕的事。
未起寧伏在她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老太爺的心極為冷硬,半點不為親情所移。”
彆看老太爺書畫極好,似乎是個入情入性的人,見到他之後又言談溫和,好像對他的印象很不錯,可是這都是表麵。
親親的孫子懇求半個月,出儘百寶,竟然能絲毫不為所動。這心腸是真的極硬了。
未起寧自問在過往的人生中是從未見過這種人的。
他很吃驚。比這更吃驚的是這是他親爺爺。
連之前發現老太太在暗中折磨孩子都比不上了。
楚顏卻覺得這才合理,老太太折磨全家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十年八年,從未起寧的父親到未起寧去世,上周目是整整兩代人,她始終未變!
老太爺不可能不知道,他一定心知肚明。
他從來沒管過。
他要不是死了,就一定是個心腸冷硬的人。
楚顏小聲說:“我早叫你彆抱太大希望了。其實我根本沒覺得老太爺願意管這個事。”
未起寧柔聲問她:“為什麼?”他想聽一聽她的想法。
楚顏:“他親生的兒子都不想管,你這個隔代的孫子去,又能有多少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