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給他的星幣卡裡有不少錢,足夠他為他們舉辦一場葬禮。蟲族並無宗教信仰,甚至連葬禮都不常見——對於一個天性冷漠的,為戰爭而生的種族來說,生與死興許已經被他們看淡了。
商問在這座小城裡舉辦了一場難得的葬禮,為他的朋友,為他的隊長,為他的十五位戰友送葬。
參加者僅他一人。
他買了花,買了土地,自己買了石塊親手鑿了碑,到為其送葬時,商問才驚訝地發現自己其實連這些蟲的名字都不記得。
最後,他也隻能無奈笑笑。
不得不說,在特定的氣氛之下,一個人的情緒真的非常容易被調動起來,他覺得發自己原本已經哭夠了,卻還是會在為自己的好友獻花時啞了嗓子。
“小六子。”
“哥要去中聯邦了,對,就是那個頂級的軍官學府。”
“你如果還在世,肯定會衝過來抱住我吧?畢竟是中聯邦啊,蟲族最頂尖的學院,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地方……”
“啊,對,不是人,是蟲,你可能都不知道人究竟是什麼玩意兒,跟你講重生穿越說不定要覺得我瘋了……”
話音不知何時落去。
商問卻突然怔了怔。
人。
單是這一個字吐出來,就似把內心強撐著的那口氣墜了下去。從人類穿越成蟲族,他這一穿,穿的是星辰,是大海,亦是種族,是世界。
他隔了這麼遠。
人類這個種族素來是會懷鄉的。
他忍不住要去想老爸最近常咳嗽,秋日風乾,也不知道有沒有多喝點兒水,老媽氣性急,若是發現他不見了,不知道會不會急白幾根頭發。嘮哥不知有沒有追到安姐,筒子有沒有找好工作,兄弟的LOL五黑是不是缺一個,女性朋友抱怨時有沒有人再勸她們多喝熱水……
他隔了這麼遠。
身為一個宅男被丟上了戰場,就算看遍宇宙星圖都望不到家鄉。
商問緊緊咬著牙關。
但淚水卻木然從雙頰上淌了下來,就算用手去擦,卻還是有更多的淚水湧出眼眶。
明明知道一個大男人三番兩次的哭鼻子,但就算是這樣,都能讓他記起來老媽在他放聲大哭時恨鐵不成鋼地在他後腦勺上打著巴掌。
他們自古便道男兒有淚不輕彈。
他們又道隻是未至傷心處。
從此,再無人將他看做人來對待,他不過隻是一隻蟲而已,長著翅與甲,為了不去諂媚雄蟲,為了自己能活的有些許尊嚴的,要拚命往上爬的軍部雌蟲而已。
泣聲與吸氣聲自牙關中泄出。
商問索性坐到墓碑前。
放聲大哭。
似要把占據這個身體之後的恐懼,憤恨以及不甘給哭儘了,好讓自己再也不遭受這些他無法理解的不平等,再也不受苦楚。
……
塔爾在拿到雄蟲的身體報告後終於鬆了一口氣,這位雄蟲大人雖帶著幾分不耐,但還是十分配合。
“祭大人是否需要休息一下?”
塔爾討好地把雄蟲愛喝的果酒遞到對方麵前,但雄蟲大人隻斜睨他一眼,並沒有接下。
雄蟲嬌貴,脾氣不好也是應該的,倒是他自己應該要學著看雄蟲眼色——塔爾對於自己的幾次吃癟毫不在意,甚至開始找起自己的問題。
這隻雄蟲叫祭。
雄蟲大人沒有說自己的姓氏,想來是對他還不夠信任的原因,但能誕生出s級潛質雄蟲的家族,恐怕在浩渺的蟲星中也是屈指可數。
“什麼時候走?”祭再一次問道,暗金色的眼眸裡儘是漠然。
察覺到話語裡潛藏的一絲的憤怒,塔爾二話不說跪了下來:“祭大人,為了保障您的安全,我們還需要再調用幾名軍雌,還請您稍等一下。”
塔爾的卑微並未使得高貴的雄蟲有所動容,畢竟對於一個s級雄蟲而言,像他這樣的,即便是如此卑微地匍匐在他身前,其名額都能夠被搶到擠爆頭顱。
祭直接邁過他,朝門外走去。
被冷落在那邊的塔爾內心一慌,匆忙上去攔阻,卻見出門的瞬間,在雄蟲身上的暗金色蟲紋竟瞬間消失,若是不明真相的人見了,還會以為他是一隻沒有到成熟期的小雌蟲!
祭居高臨下。
“這樣就可以了?”
塔爾內心一懍。
“是!請讓我帶您去乘坐星艦!”
雖然不明白雄蟲大人的蟲紋為何能顯隱自如,但蟲紋本身就是蟲族最大的特征,高等級的蟲紋甚至可能擁有些不一樣的能力。
由於星艦停靠地距離此地很遠,在加上雄蟲大人不想大張旗鼓地征用私人飛船,故而塔爾也隻得苦笑著陪著祭大人在站台等待定軌飛船。
定軌飛船在商問眼中基本就等於能上天的電車,科技樹相對落後,在偏遠星係比較常見。站台上設有不少雄蟲專用候車位,但雄蟲向來被聯邦厚待,乘坐定軌電車的更是寥寥無幾,放眼望去也隻有一隻雄蟲。
那雄蟲閒的無聊圖個好玩才來坐一次定軌飛船,百無聊賴間看到了隱去蟲紋的祭,那一瞬間他的眼睛亮了亮。
那雄蟲帶著倨傲的神色,與身後緊隨的雌蟲走了過來,塔爾麵色一變,連忙向雄蟲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