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裡又是雨又是雪的，陸家小院青石台階上起了一層霜，崔氏月份大了，一晚上要起夜好幾次，有時候早上也要方便下，今早陸三郎早起去喊二哥鏟雪，家裡人也各忙各的。
崔氏一早醒來，見屋子裡沒人，雕花窗柩上落滿了層層白雪，不想也知道昨夜下了好一場雪。
她肚子裡的孩子鬨騰，在床榻上也談躺不住，就起床梳了個簡單發髻，抱著肚子想去外頭看看，沒成想台階上結了霜滑得很，一步下去沒站穩就摔倒了。
這一摔可嚇壞了家裡人，蘇氏在廚房準備桂花釀，宋氏抱了一捆柴過來，看見三弟妹摔在了台階上磕到了肚子，手裡的柴散了一地，趕緊上去扶人。
“三弟妹，你這是怎麼啦？”
“二嫂，我肚子疼，怕是要生了。”
崔氏抱著肚子疼的臉色發白，大冬天的額頭都出了汗，可見疼得厲害了。
宋氏也不是沒注意的，喊了大嫂來照看三弟妹，自己跑去漢人，陸二郎跟陸三郎在自家食肆前鏟雪呢，聽見院子裡一聲叫，陸三郎停了動作仔細聽。
”老二！老三！彆乾活了，三弟妹摔著肚子要生了！“
陸三郎前頭沒聽清，等到聽清楚了，隻覺得耳邊一道驚雷炸響，整個人都傻了，”二，二哥，二嫂說的啥，你聽清楚了？“
陸二郎腦子可比他轉的快多了，到底是有經驗的，對著陸三郎吼了一聲。
”老三你還站著做甚？三弟妹要生了！“
陸三郎這才反應過來，丟了手裡的鐵鏟，撒丫子往院子裡跑，陸二郎跟在他後頭，兄弟倆一前一後進了院子。
這會兒，崔氏已經給扶到屋裡躺下了，不過她情況並不好，不滿足月生產又是磕到肚子，小腹一縮一縮的疼到嗚咽。
陸三郎跟無頭蒼蠅一樣亂轉，“我媳婦呢？大嫂，我進去看看，就看一眼。”
陸二郎跟著瞎著急。
自古就沒男人進產房的，蘇氏自然不讓陸三郎進去。
陸三郎急了想闖進去，宋氏攙扶著沈溪急匆匆從廳堂趕過來，老太太瞅了眼四處轉圈的兩個兒子，皺起眉頭道，“這是做什麼？亂成一團老三家的還怎麼安心生孩子！老二你快去請生產的穩婆，老三你跟著你二嫂，去廚房燒水，老大家的，尋塊乾淨的棉布，跟一把剪刀，用燒熱的水煮沸了，再用白酒消毒預備著，再煮一碗雞蛋肉絲麵來，生孩子沒力氣可不成，福姐兒、彥哥兒在廳堂待著彆亂跑。“
”噯，知道了。“
”娘，兒這就去。“
老太太把一家人安排的妥妥當當，用熱水洗了手，親自進了屋裡，床上崔氏疼的眼淚汪汪，拽著婆婆手就不鬆開了，沈溪柔聲安慰，“孩子彆怕，娘在這呢，來吃碗熱湯麵，生孩子沒力氣可不成。“
崔氏也聽巷子裡生產過的婦人講，但凡是生孩子都得吃那個紅糖雞蛋，吃了才有力氣生，有了婆婆在身邊兒，心裡也跟有了主心骨一般。
陸家條件好，不光是紅糖雞蛋，宋氏下了一大碗肉絲麵，上麵滿滿全都是肉，又端來一碗紅糖雞蛋。
崔氏雖然疼得要命，還是掙紮了起來，吃了小半碗雞蛋肉絲麵，又喝了半碗紅糖雞蛋，或許是吃了東西的緣故，她的臉色倒沒有原先那麼蒼白了。
不多時，陸二郎拽著前街接生的王婆子火急火燎進了家門，王婆子累得夠嗆，灌了一肚子茶水，才洗了手進產房。
王婆子當了一輩子穩婆，經驗老道，一掀開崔氏身上的被子就笑了，“你家娘子倒是生得快，宮口開到三指了。”
兒媳婦可是摔倒肚子早產，而且這才懷孕七個多月，沈溪不免擔心，王婆子寬慰她，“老話說七活八不活，我老婆子接生的娃兒多了去了，彆說是七個月早產的，六個月的也不是沒見過，隻要命大伺候的好，孩子照樣活得好好的。”
王婆子這話還不如白說，崔氏攥著被角直喊疼。
陸三郎灰頭土臉在廚房燒了兩大鍋熱水，福姐兒跟彥哥兒趴在窗戶上直往外頭看。
王婆子瞧著崔氏疼得緊，問陸家有沒有參片，切幾片來含在嘴裡也好些。
陸家自然是有的，前頭陸大郎送了好幾根老山參回家孝敬老母親呢。
沈溪喊了陸三郎回來，開了箱子取山參，切了給崔氏含在嘴裡，王婆子囑咐多燒開水，轉頭又瞧了瞧崔氏。
崔氏含著參片，又喝了雞湯，這會兒肚子沒有那麼疼了，前頭生產身下的褥子都濕透了，蘇氏跟宋氏幫忙換了乾爽的新褥子，崔氏微微閉上眼睛躺了會兒。
等到廚房又燒開了好幾鍋水，王婆子傳出話來，崔氏開到五指了，陸三郎紮著手又往在產房跑，沈溪一巴掌拍過去，陸三郎立馬老實了。
“娘，兒錯了。”
“知道錯就好，你在裡頭幫不上忙，淨添亂！”
老太太說完，就毫不留情關上了門。
陸三郎碰了一輩子灰，隻能臨時抱佛腳，對著廳堂供奉的觀音菩薩拜了又拜。
陸二郎這回挺有良心，沒笑話他三弟。
想當初他當爹那會兒，不也一屁股蹲在地上起不來了？
嗨，都是頭一回，沒經驗呐。
崔氏到底是頭胎，又是摔到肚子早產的，好在她胎位正，一向吃的好睡的好，王婆子又是個有經驗的，生產沒有多少凶險，就是時間長了些，一直從清晨折騰到傍晚天黑掌燈，一盆盆的血水從產房端出來，一直忙活到戌時，總算從產房裡傳出新生嬰孩的啼哭聲。
一家子趕緊湊到產房前，沒一會兒，王婆子抱著個小繈褓，喜氣洋洋開門報喜，“哎喲，真是恭喜呀，家裡添了個小哥兒！”
沈溪看著繈褓中的小猴子，頓時笑得合不攏嘴，這大約就是骨肉親情吧，彆看小猴子小臉皺巴巴的，不怎麼好看，陸家一家人看著個個笑開花。
“我家三媳婦兒怎麼樣？”
“好著呢，當娘的累極了，睡過去了。”
“這就好，這就好，娘進屋看看去。”
“行，去吧。”
陸三郎先進屋看了看睡過去的崔氏，這才出來看兒子，到底是頭一回當父親，他激動萬分，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抱抱孩子。
沈溪看好大兒這模樣，手把手教給他抱孩子，陸三郎輕手輕腳總算是把孩子抱在了懷裡，看著熟睡的小猴子，眼睛都紅了。
陸家添丁添喜，王婆子得了雙倍的喜錢，高興得吉祥話一套一套的。
沈溪笑眯眯聽了，客客氣氣把王婆子送出門去。
陸二郎提了鞭炮來，“娘，家裡鞭炮準備好了，咱好好慶祝慶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