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囿辯德 出風頭!但是貴人沒看到?……(2 / 2)

大宋廣告商 四月葫蘆 4826 字 8個月前

二者爭執不下,都覺得自己最有道理。

羅月止站在王仲輔身邊,聽得津津有味。卻不想人群之中,前幾日在銀橋茶鋪中被羅月止當場打臉的青黑學生竟然也在。

他看到人群中的羅月止,憤恨之心一湧而上,竟高聲喝道:“這不是在太學邊上販書賣冊的羅斯喜嗎!今天是學生們的聚會,你一個商賈之子,哪裡來的名帖混進來!”

眾人聽他這樣說,視線都彙聚在了羅月止身上。羅月止最不愛聽人家叫他這大名,登時太陽穴跳了跳。

“月止是我邀請來的。”未等羅月止說話,王仲輔便回道,“有誰規定需在太學讀書,才可以來金明池集會?是名帖上有寫,還是官家施了律法?月止雖為賈子,但少有才名,博學多識,自可以來與學生們宴飲聚會。孫仲矩,你之前背後汙人,信口雌黃,被月止當眾點破,這才對他心懷怨憤,如今又來以公報私,是想再丟一回臉麵嗎?”

羅月止憋半天才忍得住笑,剛生起來的氣儘數散去。心說仲輔辯才見長,三言兩語懟回去,便叫人心頭暢快極了。

他們二人都沒把那青黑學子放在眼裡,一眾學生自也知道他烏糟的名聲,同樣沒把他當回事。可他氣憤不過,便又發難道:

“笑話,你說他博學多識,他便是了?他一個白字狀元,之前殿前失儀、落第發瘋,誰人不知?二位同窗的珠玉之詞,方才這廝也偷聽來不少吧,便叫他借此題,發表見解來聽聽,看他能說得出什麼東西來。若說不出,便並無真才實學。你口出妄語,便得與這鄙陋的商家子一同離開!”

“又來?”羅月止喃喃。

“月止行不行?”王仲輔猶豫,“我可代你……”

“之前行,此次亦行。”羅月止卻不慌張,自顧上前,“仲輔莫慌。且看我給仲輔爭氣。”

站定之後,他先作揖,見過青衫褐衫二位學子,後迎著趙宗楠的目光,也向他一拜,除此之外並沒有額外說什麼。

“我旁聽多時,聞二位之語,皆深以為然,頓覺耳清目明。然確又一小事,二位君子在爭辯之中,並未給月止解惑。”

眾人疑惑,叫他解釋。

羅月止微微低頭。這一身素淨新衣裳穿得真是恰逢其時,在這樣緊迫的時候,依舊能顯得他人畜無害,並不似孫仲矩說的那樣,是個見錢眼開的賈人。

“二位君子請細察,相持之前,彼此可有探討過道德二字的定義?既要公開議題,則定義猶如樹木之根,活水之源,若這件事沒有共識,爭論不免如同抱枝拾葉,忽略其根本矣。”

他再次拱手。

“這位青衫的君子認為,讀到經書上的至理名言,民眾自然會提高道德,他所言之道德,在書籍經典之中;而這位褐衫的君子認為,張揚欲望是失德,抑製欲望則是有德,他所言之道德,在伽藍法寺之中。對道德的定義不同,自然導致二位觀點不同,久爭不下。”

青褐二位學子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震動。

羅月止繼續道:“而不才所認為之道德,在於‘利他’二字。普世的道德存在於生活之中,並不受嚴格限製,隻由心證,不受律法製約。譬如路遇負重老叟而不助,既不違律法,也無衙役棒喝,然內心依舊感受到慚愧,便是因為違反了'利他'的內心準則。”

“這種以“利他”為標準的道德,亦有能力、地位和等級區彆。民眾的道德是以鄰為善,為官者的道德是以民為善,位高權重者的道德是以國為善。”

“故而我們對於民眾的道德要求,就當是好好生活,溫良孝悌,敬妻愛子,互幫互助。而辯禮明經,通達治世,是為官者的道德,不可以把責任推卸到民眾身上。”

杏花樹下,趙宗楠眼神一動,靜靜聽他說話。

“再聽這位褐衫君子所說,僅憑欲望多寡便評判道德水準,便更有些不妥。無論內心有多少欲望,隻要人沒有違反律法,沒有違反‘利他’之標準,取財有道,就不能算道德敗壞。

行夫走販,雖有操守敗壞之人,但恪守商譽、與人為善者更甚,不應以偏概全。

人之為人,渴求豐衣足食、安居樂業乃生活本性,正是這種欲望,促使民眾開拓生產,夙興夜寐,促成輦轂之下,太平日久,人物繁阜的昌盛之態。

治民欲如治水,我們應該因勢利導,使民欲流於渠,而不溢於野,絕不該從源頭封鎖,否定、堵塞和抹殺欲望,將它們定義為罪惡。”

青褐二人沉吟片刻,不由認同,皆頻頻點頭稱讚他:“治民欲如治水,這觀點確實有水平!”

“沒想到商賈之中,竟還有像羅兄這般高才遠識之人!”

“雖是賈人,但金聲玉振,令人大開眼界!”

諸學子聽完這樣一席話,皆對羅月止表現出親近,而那故意找茬的孫仲矩自始至終無人問津,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顯得更難看了些,終是呆不下去了,於是憤憤拂袖,獨自走開,也沒有人送他。

王仲輔笑眯眯地拍拍羅月止的背,湊近笑道:“月止,千百年前江東有魯肅誇呂蒙,說‘士彆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如今你我幾乎日日相見,怎麼為兄依舊對月止有刮目相待之感呢?”

羅月止也笑嘻嘻湊近他:“彼此彼此,方才仲輔為我出頭,譏諷孫仲矩的那幾句,真是字字鏗鏘,直說到我心裡去了,格外爽快。”

兩人假模假式、酸唧唧地互相吹捧一番,權當親近胡鬨。

羅月止高興夠了,還沒忘自己來這一趟目的,他環顧四周,突然發現少了個人,登時臉色變了,連忙又拽了拽王仲輔的袖子,著急問:“仲輔!你彆笑了!你快看!不過說幾句話的功夫,那王孫貴族怎得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