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第一劍(2) “——她從未將我們……(2 / 2)

柳無鄴一時摸不著頭腦,倒也不尷尬,麵不改色地將目光轉向易玦:“易夫人,此行辛苦了。我這小輩第一次下山,沒有給你們添麻煩吧?”

易玦連忙擺手:“怎麼會呢。”

柳無鄴與眾人寒暄一會兒,才注意到易玦身後拽著她衣角的紅衣女孩,心想情報裡沒說魔君夫人還帶著一個孩子呀,難道是邊遲月女兒……

於是他問道:“這位是?”

大概是覺得莫枕眠笑眯眯的模樣很是討喜,柳無鄴一邊說著,還一邊伸出手想摸摸莫枕眠的頭。

“……!”簡蓉回過神來想阻止,但奈何為時已晚;晏如玉懷著些許報複心理冷眼旁觀,嘴角悄悄地勾起一個幸災樂禍的微笑。

隻聽“啪嗒”一聲,莫枕眠麵無表情地拍掉了對方蠢蠢欲動的手,然後嘴角慢慢上揚,惡趣味地笑了:“你問我?我是你師父的……故人。”其實她本來想脫口而出一句“你祖宗”的,何況從輩分來看的確如此,但易玦反應很快地擰了擰她的手,讓她不得不改口,換了一個禮貌一些的詞彙。

易玦隻感到太陽穴一突一突的,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是用心良苦教育孩子不要說臟話的家長,不禁長籲短歎,管一個天不怕地不怕,本事還大的熊孩子真的是太難了。

一向想得比較遠的謝雲歸等人,則或多或少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頭,將目光隱晦地投向一直一副天真爛漫孩童模樣的莫枕眠。

莫枕眠那句“故人”實際上是玩了一個文字遊戲,語氣多有戲謔意味,令謝雲歸幾人心思百轉:誰知道這是指見麵後可以一起相約去酒樓寒暄的“故人”,還是狹路相逢時恨不得插對方兩刀的“故人”呢?亦或是根本沒什麼太大聯係,隻單純見過幾麵的,字麵意義上的“故人”?

“……”在場的人中就沒有愚鈍的,其中的老前輩——柳無鄴的手僵在半空中,頓時伸也不是縮也不是,愣了半天才震驚地吐出一個音節,“啊?”

“咳,這位是……鬼市之主。”手中折扇一開,恰好擋住了上揚的紅唇,辛苦憋笑維持體麵的簡蓉出聲解釋道,“此次若不是鬼市忽然停手,回頭是岸,大概又是一番苦戰。”

簡蓉所說的“一番苦戰”絕沒有誇張成分,不管是名門正派,還是歪門邪道,都不會願意和鬼市對上。鬼市由於人員鬆散,行蹤不定,除去紅傘霧妖壓陣,其正麵戰力尚且達不到令人生畏的程度。但耐不住它狡兔三窟,很難連根拔起,又難纏至極,光添亂就夠把敵人煩得焦頭爛額。

某種程度上來說,一手培養出如此作風的組織的紅傘霧妖,倒是讓易玦頗有知己難得之感。

“鬼市之主……”下意識重複了一遍,柳無鄴的眼神逐漸複雜起來。

他剛剛做了什麼?他想摸誰的頭?柳無鄴一驚,離莫枕眠頭頂僅有幾寸距離的手觸電般縮了回去。

眼看氣氛逐漸滑向沉默與尷尬,簡蓉連忙打圓場,強顏歡笑道:“我們邀月城不知霧妖大人今日蒞臨,僅設草酌,若是招待不周還請多擔待。”

莫枕眠看出以自己的身份,留下隻會讓人不自在,甚至多加誤解猜忌,畢竟原著中鬼市與邀月城向來處於沒有敵對但也不曾交好的境地,在利益和陣營上保持著微妙的平衡,誰都不希望己方先打破這個平衡。

於是她聳聳肩:“你們不用管我,讓我自己走走就好。你們應該不介意我在你們城裡閒晃吧?”

“當然不介意。如果有什麼需要,您可以隨時聯係我們。”甩掉這麼一個大包袱,簡蓉臉上的笑容真切了一些。

「我去大街小巷打聽打聽關於北海劍宗的消息,這麼大一個宗門如果出了問題,總不可能做到不走漏一點風聲……你的身份更適合向他們求助。」莫枕眠走前深深地望了本體一眼,在旁人眼裡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撐著明豔的紅傘晃晃悠悠地離開了。

莫枕眠想得很好。

易玦這個“魔君夫人”的身份閒散,與那些暗潮湧動沒太大關係,不容易引人警惕,又恰好有令人不會輕視的分量,拿來打探情報的確再好不過。

然而,世事難料。

在樹蔭下走了會兒神就脫離大隊伍的易玦滿臉茫然,無助地在七彎八拐的回廊裡無頭蒼蠅一般繞來繞去,越走越偏,愣是半天沒見著一個人。

“小小子兒,坐門墩兒,哭哭啼啼要媳婦兒……”也不知走了多久,易玦忽地駐足靜聽,聽見遠處隱隱傳來童謠聲,她辨認出大概是隔了幾麵牆,有少女正以脆生生的聲音低吟淺唱。

一陣冷風襲來,牆邊乾枯的樹枝上有一片卷邊的落葉飄落,易玦還沒來得及驚喜,就打了一個寒戰。

在她以前那個世界,在安靜大宅院裡聽到童謠聲簡直是恐怖故事的經典開局……

更彆提,這個世界是真的,有鬼啊!

易玦躊躇片刻,才謹慎地一點點循聲靠近。

“……要媳婦兒,乾什麼?”歌聲一頓,然後對方好像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略顯神經質地笑了幾聲,才繼續,“點燈說話兒,吹燈作伴兒,到明兒早晨,梳小辮兒。”

易玦繞過回廊,就見一個麵容姣好的白衣少女坐在高高的房瓦上,模樣文文弱弱的,臉色蒼白如紙,似乎身體不佳,此刻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搖晃著雙腿,閉著眼哼哼著那首童謠的調子。

是個人,不是什麼妖魔鬼怪。易玦鬆了一口氣。

聽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聲,簡柒緩緩睜眼,澄澈的杏眼裡浮上些許好奇之色:“我第一次見到城主府裡還會進其他人……我叫簡柒,是城主大人最可靠、最忠誠的追隨者,你叫什麼名字?”

簡柒在介紹自己時,語氣中的如同孩子般純粹的小驕傲令易玦忍俊不禁:“我是易玦,幸會。”

“易玦,易玦……”簡柒咬了咬白嫩的指尖,“我最近聽說過這個名字……憶陽城的易家,對嗎?”

冷不丁聽到自己住了多年了城池,易玦神情恍惚一瞬,緊接著眼神變得犀利起來,半開玩笑半試探地說道:“是的,是憶陽城。我自認為自己還沒有到名字被傳遍大街小巷的程度,你聽說了什麼?”

“好像是件大事,但是我不記得了。”簡柒蹙眉,冥思苦想一陣子,然後歎息著搖了搖頭,臉上帶上些苦惱,“立秋了,近日開始霜寒露重了……怎麼又快入冬了……”

“……”易玦不是很能理解,話題是怎麼一下子跳到了節氣上的,所以隻能選擇沉默。

自言自語的簡柒驀地頓住了,然後對著易玦勾起一個燦爛卻令人遍體生寒的笑容:“啊,我想起來了——你不是早就死了嗎?”

易玦一臉震驚,大腦一片空白,冷汗直順著脊背向下流淌,一股寒意蔓延至全身。

什麼意思?“易玦”早就死了?這還是最近的事?

——難道是有人在我走後頂替了我?

“簡柒!你又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一聲怒喝聲打斷了易玦的思路,四處尋找客人的簡蓉平複一下心情,對著簡柒扯出極其虛偽的友好微笑,“不是說好乖乖待在院子裡,不要驚擾貴客嗎?”

簡柒撇嘴,不滿地嘟囔道:“我明明有好好的遵守約定,是她自己湊上來的。好啦,你帶她走吧!真沒意思……”

說著,她跳下房頂,消失在高牆之後。

易玦後知後覺地發現,這片院子的牆,似乎比彆處高上不止一點……好像是為了隔離什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