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赤紅得妖異汙濁的天空下,不少早已失去神智的殘魂在這片荒蕪的大地上漫無目的地遊蕩,發出自己也不明白有何意義的尖嘯哭嚎。
他們有的一身浸染鮮血的白衣,殘破的臉上還能看出生前的俊秀正氣,有的頭生黑角,臉上魔紋密布。
——這是千年前的古戰場之一,位於魔界邊陲。
忽然,一陣魔氣平地而起,像是黑色的颶風一般旋轉、壯大,周圍的空間一陣扭曲,被撕開了一道一人高的口子。紅色的衣擺從裂縫中顯現出來,暗底銀紋的衣袂隨風烈烈紛飛,在空中劃過一道淩厲的弧度。
周圍遊蕩的殘魂驀地停頓下來,遵循本能地顫栗起來。
邊遲月淡漠的眼眸在他們身上略過,寬大鬥篷下的手不易察覺地握緊又鬆開,心中慌得一批,麵上雲淡風輕地從數不清的殘魂中穿過。
他身後還跟著不久前清理魔界激進派時撿來的楚月初,他本來是不想讓對方回到這個噩夢開始的地方的,但楚月初堅持要跟在他身邊,他也就懶得管了——恰好那天他晚去了一步,定有漏網之魚,也能讓楚月初認一認,索性斬草除根。
再往前,就是魔界的第一道防線,十二都之一——鬼蜮都。黑色的沉重城門靜靜矗立在赤紅的日光下,城門之後,可以隱隱望見高樓的影子。
他在門前駐足,抬頭仰望城樓上威風凜凜把守城門的魔將們,目光掃視一圈後,最後定格在了其中一位在一群大漢中格格不入的青衣書生身上。
原著中對於謝雲歸之父——謝隕的描述是“十二都中唯一一位以謀略見長的將領”,可謂是玉麵書生羅刹心,一副文弱不堪的模樣不隻迷惑了多少敵人。
邊遲月對著天空刺眼的紅光眯了眯眼,從容不迫地開口命令道:“謝隕,開門。”
話音一落,邊遲月就感到城樓上的士兵們齊齊將目光聚集到了自己身上,氣氛瞬間凝滯,寂靜之下暗潮湧動。
啊,難道自己此行連魔界首都都到不了嗎?
邊遲月一邊麵無表情地想著。
“放肆!”楚月初見他們對魔君毫無敬畏之情,頓時眸光一冷,倒是無所畏懼地出聲嗬斥道。
哎,這孩子真是信任他啊……該說什麼呢,不知者無畏?
無論怎樣,也不能辜負這份毫無保留的信賴啊。
邊遲月這麼想著,調動周身魔氣,絢麗至極的火蓮瞬間遍野,豔色之下掩藏著殺機。
……
莫枕眠推開茶室的門,羅映雪果然正和往常一樣泡茶,烏潤的茶葉在滾水中沉沉浮浮,熱氣打著旋兒氤氳上升,淡雅的茶香撲麵而來。在她身側,花應閒出神地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師父。”抬眼見到莫枕眠,羅映雪周身淩厲的氣勢肉眼可見的軟了下來。
恍然間,莫枕眠似乎透過眼前這個掌管鬼市多年、雷厲風行的女子,看到了一個掩飾不住憧憬依賴眼神的少女。
“你要走了,大人,”花應閒麵色平和地回過頭,語氣篤定,“什麼時候回來?”
莫枕眠笑容一僵。
“回來”……鬼市一向神出鬼沒的,原著裡也沒有具體描述,她怎麼知道鬼市在哪?
於是她含糊其辭道:“如今的鬼市已經不是我一手培養的那個了,等你們把不該留下的人清理乾淨了,我自然會回來。”
“你們保重。”說完,莫枕眠就頗有些心虛地告辭了,步履匆匆,仿佛生怕遲了一步就走不了了。
“……”等茶杯中的水已然溢出,羅映雪才猛地回神,抬頭望向淡然自若的花應閒,神情竟顯出一絲溺水般的脆弱:“她這次……會回來的,對嗎?”
花應閒輕輕淡淡地笑了笑,用最溫柔的聲音打碎了那份不堪一擊的希望:“你不是早就明白了嗎?”
“——她從未將我們看作歸宿啊。”
……
邀月城城主府。
簡蓉早早地就親自帶人準備迎接李文言一行人,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
“我們邀月城迎接貴客,柳大人跟著過來所為何事?”簡蓉以扇遮麵,挑眉望著正大光明跟過來的柳無鄴。
柳無鄴笑眯眯地搖著紙扇,回答的滴水不漏:“我有一個後輩也與他們同行,這還是她第一次下山曆練,我身為師叔祖難免心中牽掛,有何不妥嗎?”
簡蓉保持著得體的微笑,禮貌地回以“嗬嗬”兩聲,轉頭就翻了個白眼。
她在心裡暗暗腹誹,近日真是流年不利,遇到的一個個都是人精。
不過好在這次她準備充分,自認為就算是邊遲月和她迎麵撞上,她也能麵不改色地和那個老狐狸周旋上幾十來回。
……但,在見著貴客們後,她臉上自信的微笑還是裂了。
沒遇著邊遲月這是好事,但沒人告訴她,還有一尊大佛不請自來啊!近些年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那些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妖怪都開始出來舒活舒活筋骨了嗎!怪不得各地鬼市的人都停手了,比鵪鶉還安靜……敢情是首領都反叛了。
簡蓉在看到撐著紅傘、格外顯眼的莫枕眠後,驚得扇子都險些掉到地上。
再定睛一看,她就注意到了牽著莫枕眠的易玦。
……怎麼又是你?
簡蓉神情複雜中帶著點兒自我懷疑,心裡不禁暗暗琢磨起來,易玦莫非真有什她看不出來的過人之處。
她身邊的柳無鄴將目光掃了一圈,特地在易玦身上停留了一會,沒見著有邊遲月的蹤影,暗暗鬆了一口氣。他上前一步,笑著開口道:“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推前浪啊,此次若是沒有你們出力,恐怕也不會這麼輕易結束。”
在他想象中本該回應他的晏如玉隻是冷笑一聲,不再開口,滿臉寫著“我們以後再慢慢算賬”。
——柳無鄴一聲不吭推她出去試探魔君這事兒還沒翻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