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輕撩動了易玦鬢邊的幾縷碎發,莫枕眠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漫不經心地撥動著那幾捋青絲,任由它們裹著風纏繞在指尖。
忽然,她動作微微一頓,眼神微動,嘴角的笑意更深,調侃道:“醒了?去了那麼久連根毛都沒帶回來,你不行啊。”
側身倚在窗邊的邊遲月動了動,從牙關裡擠出幾個字來:“不,做人不要隨便說不行。”
“……”易玦甩開莫枕眠那隻不安分地捋著頭發的手,頭疼地按了按額間,良久才緩緩開口,“說自己不行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好歹我收獲了快樂,而且和你們不一樣,我還隻是個小孩子啦。”莫枕眠眼神真誠。
易玦像是鹹魚一樣癱了許久,兩眼放空,開始思考人生。
已知,這些分身的人格除了會受傀儡本身的影響,都帶著易玦本人不同階段的不同性格特征……所以,“莫枕眠很熊”等於“易玦小時候很熊”,約等於“易玦本人很熊”。
於是易玦困惑苦惱地撓了撓頭發,低聲喃喃了一會兒什麼“我以前居然這麼惡劣嗎”“我小時候一定很熊吧”之類的話。
一旁的邊遲月,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一陣故作輕鬆的小打小鬨之後,屋子裡又陷入了一片沉重的寂靜。
邊遲月和莫枕眠都沒有開口問本體看到了什麼,因為在本體意識回歸的一刹那,一段記憶就被塞進了他們的意識裡——就像文件雲共享一樣方便。
最後還是邊遲月先開口,打破了凝重得幾乎讓時間停滯的氣氛。“北海劍宗……我記下了,去魔界的路上我會留意有關消息的,”邊遲月微微蹙眉,將目光轉向已然一臉躍躍欲試的莫枕眠,“我走後,你一定要保護好她,凡事穩住先彆浪。”
說著,他伸手從儲物袋裡抽出一件暗底銀紋的鬥篷,略顯寬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小半張臉,隻能看見他瘦削的下巴。
“知道了——”莫枕眠衝他擺一個鬼臉,語氣卻難得地帶上了幾分許諾般的鄭重,“赴湯蹈火,蹈死不顧。”
易玦和分身的關係就像大海本身與彙入江海的河流。若是河流枯竭,對大海的損失並不大,易玦隨時可以做新的傀儡,最多是一時間少了一個戰鬥力。同樣,常人意義上的死亡對於分身而言並不是多麼嚴重的事,就像本就源於海洋的水不會為重回大海而悲歎,他們終究是一個整體。
但如果本體出事……分身一個也沒法獨活,所以他們理所當然地把本體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那我走了。”邊遲月頷首。
魔氣如黑霧般地從他周身四溢而出,極具威懾力的霸道氣息隻停留了一瞬,就被莫枕眠手中瞬間撐開的紅傘遮擋在外,等紅傘再度移開,屋裡已經不見了邊遲月的身影。
“嘮嘮叨叨煩人的家夥終於走了!”莫枕眠兩眼發亮,猛地撲進本體懷裡,“接下來我們去哪裡玩?我全都聽你……”
門口傳來一陣突兀的瓷片破碎聲,莫枕眠立刻止住話頭,和易玦一大一小兩人動作出奇一致地望向門外。隻見門縫後,隻見花應閒風輕雲淡地一笑,毫不意外地闔上門,順便委婉地規勸道:“大人,我什麼也沒有看見,但……咳,魔君剛走就出此言論,實為不妥。”
“……”房中的兩人麵麵相覷。
感覺……好像有什麼不對!
嗯……邊遲月前腳走,莫枕眠後腳給了本體一個熱情的擁抱……
很正常啊,究竟有哪裡不對呢?
“想不通就彆想了吧,我們沒什麼問題,有問題的可能是她,”莫枕眠確信道,“好像從見麵開始,她就一直在想些不知道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有道理。”易玦立刻被自己說服了。
……
次日,一大清早的,易玦一推開房門就對上了一雙烏亮的剪水眸,不禁吃了一驚。
霍清歌似乎已經在屋外等了很久了,屋外楓樹上閃爍微光的點點露珠都灑落在她的衣襟和肩膀上,浸濕了一片。
她難得沒有抱那把寸步不離的琴,見到易玦後眸光一亮,神色喜悅地一笑,但這笑容在看到易玦身後跟著的莫枕眠後很快拘謹地收斂起來了。
“易姐姐,今日你和我們一起回邀月城嗎?”霍清歌停在離兩人不遠不近的地方,眼中閃著期待的光彩。
易玦一愣,一時半會還沒反應過來。
這幾天發生的出乎意料的事實在太多了,她一時間都忘了自己在名義上也算是受人所托,更彆說想起回去複命這麼一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