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樓閣和籠罩其的封印在如潮海般綿延不絕的劍氣下就像不堪一擊的豆腐,於刹那間四分五裂,如同被滔天洪水衝垮的堤岸。
一時間,崩裂坍塌之聲不絕於耳,大地在梁柱倒地時微微震顫。
簡蓉麵無表情地仰頭,透過缺口的屋頂注視著蒼穹上漸漸隱去的大海虛影,麵上看不出情緒。
“北海老祖奪舍成功了?”冷淡的男聲從身後響起,簡蓉轉身,就見一襲青衣的簡一手端一碗甜湯,神情平靜地打量著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
簡蓉冷靜的神情在轉身的瞬間被滿臉怒容而取代,她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我倒寧願是奪舍……那丫頭就是個小瘋子,一聽北海劍宗那個老不死的攛掇就自願把身體讓給他了!”
“既然人走了,那這碗湯恐怕也用不到了,”說著,簡一直接手一鬆,白瓷的碎片散落一地,目光淡然地掃過簡蓉破碎衣衫下那白皙細膩的肩膀,從容道,“辛苦了,接下來的事由我處理,你快些回去休息。”
下意識攬了攬衣襟,簡蓉愣了愣,很快點頭:“那就交給你了。”
簡一淡淡地頷首,目送她離去後不緊不慢地撿起了一片破碎的青紗,輕笑了一聲:“居然用這種小玩意,看來根本沒有用全力啊……”
“簡柒那丫頭還沒有能耐策反簡蓉,更何況我們的神魂都被城主加了魂鎖,何談背叛一說?”手漸漸握緊了那片青紗,單薄的青紗瞬間被暴起的靈氣碾為齏粉,簡一若有所思道,“莫非是……城主的如麵令?”
城主生性多疑,他培養的很多手下甚至互不知道對方的存在,走在偌大邀月城中,即使是如簡一這樣的一把手,恐怕也永遠都不會知道擦肩而過的人中有哪些是他的同僚。而如麵令則更加神秘,它是由城主親自交給手下的隱秘書信,不可告知他人也不可違背命令,可謂是真正的“見字如麵”。
簡蓉與簡柒一向不和,這次卻反常地時時親自照顧,真正的目的應當是支走其他人,好方便放簡柒和北海老祖脫身。
“城主大人……您究竟想乾什麼呢?”簡一喃喃道。
——既然想放人走,那城主閉關前又為何當麵吩咐他看住簡柒呢?
——兩道完全相左的密令,究竟該聽哪一個呢?
見門前已經聚集了不少前來收拾爛攤子的手下,於是簡蓉就從人較為稀少的後門悄無聲息地走了。一路上所有人都目不斜視,修仙界強者為尊的規矩讓他們根本不敢看第二眼。
“哎呦——各位仙長救命啊!救命啊!柱子倒在我身上了!”一聲帶著哭腔的痛呼聲傳來。
簡蓉腳步一頓,轉頭循著呼救的方向望去,一根紅漆雕花柱正結結實實地壓在一個打雜夥計身上,纖細白皙的手直直陷入柱身,輕輕鬆鬆氣也不喘,就將那龐然大物拔起扔在了一邊。
柱下的年輕夥計愣了愣,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等看清簡蓉的模樣後,不禁紅了紅臉,聲音低低地說道:“謝、謝謝仙子救命之恩……”
“順手為之,不用言謝。”簡蓉麵色一柔,略帶笑意地搖了搖頭,轉身離去了。
被她救起的年輕夥計還呆愣愣地望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拐角處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喃喃道:“那位仙子可真好看……那麼輕鬆地舉起這麼重的柱子,或許就是仙法吧?”
一旁路過的一人聞言,麵色複雜地駐足看了夥計一眼,佩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者無畏啊……簡大人那可不是仙法,她是單以□□之力就可碎石裂山的體修啊!年輕人,真敢想!”
……
“讓你們等了那麼久,真是不好意思啊。”
莫枕眠笑眯眯地從房裡走出來,語氣中顯不出半分“不好意思”的感情。
“簡柒”忽地抬眼,凝視莫枕眠一會兒,漆黑的眼眸下有幽藍波浪流轉:“你和那姑娘是什麼關係?你這樣誰也不信任的人,居然連分魂都交給她了。”
在這個玄幻的世界,連名字都是一種可以束縛人的咒,讓他人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更是一種禁忌;修為深的邪修若是拿到了彆人的血液、頭發,就可以輕而易舉將人玩弄於鼓掌之中。
而分魂,若是被人利用,對分魂本體的傷害則更是上升到了不可磨滅的神魂層次。很多魔道門派就常常逼迫核心弟子交出分魂,來讓“棋子們”好好聽話——故而交出分魂往往代表了宣誓效忠,以及終其一生的臣服。
所以莫枕眠這樣主動地把分魂交給彆人的,在顧溟海眼中簡直不可理喻,而一聯想到她本人桀驁不馴的性子,更感到匪夷所思。
不過這樣在外人看來不可思議的行為,在莫枕眠眼中是再正常不過了。
她整個人就來自於本體,把分魂上交不是很正常的事嗎?相當於讓一小部分自己提前回歸罷了,彆說分魂,讓她整個人回歸本體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莫枕眠看著顧溟海狐疑的探究神情,不禁起了開玩笑的心思,故作神秘地打趣道:“是你想都不敢想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