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骨刀(2) 白璧有瑕,燭龍有缺……(1 / 2)

“如果你的目的隻是活著,那你成功了。”師叔輕聲道。

他垂下眼,似乎想隱藏起眼底某種晦暗的情緒。

‘藏?怎麼藏得住呢……’聽著她徘徊在瘋狂邊緣的心音,易玦可以想象到,少女尾音拖長略顯戲謔的語調。

星潯那雙澄澈無害的眼眸微眯,溫柔的笑意更盛:“你也恨嗎?一定恨的吧。”

說著,她大膽地緩緩上前,停在幾乎能感受到對方呼吸的距離。她伸手禁錮住師叔試圖彆開的臉,直直地望入對方眼中:“看著我,好嗎?”

“你現在過得很不如意,我能從你的眼睛裡看到翻湧的不平。憑什麼那些你都不屑於看一眼的東西,一個個地踩到了你頭上?憑什麼那些人不堪入目的野望,犧牲的卻是你的道途?”

“是的,你很長於忍耐,但一百年、兩百年……什麼時候才能忍到頭呢?”

“……”師叔低頭回望她,那雙靈動的眼睛裡好像凝聚了一個漩渦,旋轉著、拖拽著,把他所有隱秘的心緒勾起,公布於眾。

良久,他聲音嘶啞:“你想乾什麼?”

心知自己賭對了,星潯卸下了臉上好似麵具般的微笑,眼神誠懇:“多給我三年時間,不,兩年也可以……”

“——讓我徹底代替他成為天璿。”

易玦神情有一瞬即逝的驚訝。

雖然,在了解到天璿本人居然是那麼一個扶不起的阿鬥時,她就隱隱有了某種預感,但現在真相大白於眼前,她還是不免感到有些荒唐。

誰能想到,後世人憧憬的天璿仙尊,竟然並非“天璿”呢?

她一時間不知道,是星潯僅用兩三年就能趕上真天璿百年修為值得驚訝,還是星潯直到如今仍毫不心虛地頂著手下亡魂的名字值得驚訝。

眼前的畫麵逐漸扭曲,易玦意識到,這段呈現在她麵前的星潯的過去即將結束了。一切景物都化為飛煙,她感到意識在下沉。

星潯的聲音縈繞耳畔:“天道所鐘之人,命中注定麵前是通天坦途。而我們這些不為天道所鐘的人呢……”

頓了頓,她似乎低低地輕笑了一聲。

“隻能賭上所有,拚一次改命了。”

易玦猛地睜開眼,胸膛中心跳如擂鼓。

星潯的記憶,和之前莫枕眠等人的不同。

先前幾人的記憶,她看時和沉浸式看電影沒什麼區彆,如同一個旁觀者,見證了一段段過往,卻始終沒有走進他們的悲歡離合。

可星潯的記憶伴隨著各種複雜又強烈的情緒,讓她有種自己真的經曆過的錯覺,恍若夢見前世。

這是怎麼回事……星潯和其他傀儡有什麼不同?就好像,離她的關係更近一點……

心悸感漸漸平息下來,易玦眉頭緊蹙,腦海中似乎有什麼閃過,但等細究時又不見了蹤影。

起身後,她再度垂眸凝望棺中沉睡的女子,隻覺得心境與第一次有所改變。她對世人稱頌的“天璿”仙尊——實際上的星潯仙子——有了更多的理解,那跨越了漫長歲月的執念化為一道玄之又玄的聯係,建立在她們之間。

這道聯係……在易玦與莫枕眠等傀儡之間同樣存在。

她收回了在外界無所事事處於待機狀態的鄴燭,把那一份神魂附在了星潯身上。

下一刻,雪白的睫毛如蝶翼般輕顫,棺中之人睜開雙眼,一雙星眸仿佛倒映著人間燈火,又仿佛落入了天上星河。她生得極美,但周身劍氣凜冽如霜,隻是垂眸靜立著,也有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撲麵而來,這令人第一眼關注的絕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手中殺敵千萬、飲血數年的長劍。

明明心知這是自己的傀儡,但易玦在與她對視的一瞬間,身體還是僵硬了片刻。

那是恍若鋪天蓋地的恐懼感,好像直麵著世間萬物的終點,全身上下每一個神經都在刹那間顫動著發出預警,尖銳的危機感直直刺入心頭。

即使是仙魔之爭中殺敵如切菜、名號可夜止小兒啼哭的魔君邊遲月,也沒有給她帶來這麼大的壓迫感。在傳聞中,分明魔君才是殺人如麻、冷血弑殺的那個,可現在看來,他的氣息反倒更加內斂……

而身為仙尊的星潯,似乎是走了以殺入道的道途,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鮮血,腳下不知道踩了多少白骨。

被易玦控製的星潯眨了眨,將毫不掩飾的劍氣收回,神情流露出一絲後怕:“這氣息太恐怖了……剛剛那就是心臟驟停的感覺吧?”

門外的莫枕眠分.身也在本體情緒的影響下微不可查地一哆嗦,見沒人注意到她,才悄悄鬆了一口氣。

幸好她維持的是霧氣形態,否則其他人說不定會看見她莫名其妙失去意識、接著流露出不符合“莫枕眠”人設的情緒。

ooc事小,如果有心人從中發現什麼,事情就嚴重了。

……

千裡之外,身處魔界深淵深處的邊遲月酌酒動作一頓。

本體的心緒不寧讓他有那麼一瞬間,忘記扮演原主“邊遲月”。

“你怎麼了?”白衣公子——現在邊遲月已經不動聲色地套出了他的基本信息,名為邊星洲的白鶴妖修,是邊遲月交情甚篤的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