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混沌紅塵觀真假,我行我……(2 / 2)

詩吟刀嘯 滿襟明月 4890 字 8個月前

一語畢,召媱沒有聽見答案。

隻聽見哭聲。

淩澄生性倔強,除聽聞父親死訊的那一刻,她流了幾滴眼淚,從此以後,哪怕她親眼見到母親死在自己的麵前,她都再沒有哭過。

不是不哀傷,不是不悲痛,然而強烈的壓倒所有的恨意仿佛一把大火迅速蔓延開來,燒得她的心一片荒蕪,也燒乾淨了她的眼淚。直到這一瞬間,她終於低下頭,左手猶撐著地麵,斷了線的淚珠一滴滴落在草叢中,忍不住痛哭出聲。

“等你考慮好了,再來談拜師的事吧。”召媱冷眼瞧她哭了一會兒,說完這句話,轉身走了幾步,突然隻聽一聲:

“我考慮好了!”

召媱停步回首。

跪在地上的女童即刻起身,卻因動作太急太猛,牽動體內未愈的傷勢,忽覺胸口一疼,腳步不禁一個踉蹌,她連忙穩住身形,再次走到召媱的麵前,聲音哽咽但決絕:“我要查清真相,我一定會查清這件事的真相,無論害死我父母的都有誰,我發誓,絕不放過任何一人。”

話落,她咬著牙,緊皺著眉頭,不由得低眸看了看自己的右臂。

自她醒來以後,她殘缺的右臂始終隱隱作痛,起初還能忍受,這會兒不知為何那股疼痛感越來越強烈。

召媱神色漸漸凝重,注視她良久,方道:“你考慮好了,我還沒考慮好。”

這話竟不再是果斷拒絕的意思。

“先跟我走,你的右臂需要換藥了。”

召媱雖是江湖俠客,但武功已臻化境,這世上能夠讓她受傷的人很難找得出來。因為這個緣故,她隨身攜帶的傷藥極少,且都不是為自己準備,而是以防萬一偶爾路見不平,能夠隨時拿出救治傷者。可是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這孩子恐怕都得待在自己身邊,她想,她身上那些傷藥應該不夠。

因此,在回林中茅屋以前,召媱先帶著淩澄去了一趟附近吉田縣。

此縣因距離長安不遠,倒也算富饒繁華,街上店鋪鱗次櫛比。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偶爾冒出幾個身著金羽衛服飾的官兵,召媱不想驚擾到當地百姓,牽著淩澄的手,身形一晃兒,刹那間避離開他們的視線,走進一家醫館。

醫館對門,正巧是一家成衣鋪,召媱買完藥,又與淩澄進入這家衣鋪之中。

“選幾件衣裳吧。”

經過這兩日的變故,淩澄身上的衣裳早已臟得不成樣子。召媱極是愛美,實在看不下去。

淩澄抬眸,視線轉了一圈,不理會店老板喋喋不休的介紹,左手指向其中一件白衣。

召媱道:“再選幾件,你之後還得換呢。”

淩澄道:“那就多來幾件一樣的。”

“一樣的?”召媱大感驚奇,低頭打量她須臾,伸手拍了一下她腦袋,“小小年紀,穿那麼素做什麼啊?”

淩澄的聲音變得很低:“我還在孝中……”

召媱一怔,點點頭,掏出錢來,買下數件素白衣裳,讓她前去內堂換衣。約莫一刻鐘過後,一身雪白的淩澄重新出現於召媱眼前,這時的她臉上竟帶著幾分疑惑神色,似乎躊躇了片晌,抬首問道:

“你是在崖下發現我的嗎?”

“是。”

“那你有沒有在我身上或者附近地上,看見一把匕首,還有……還有一枚白玉雕的玉兔?”

“你當時從崖上摔落到河裡,我正在河中心遊水才及時發現你,要真有什麼東西遺失,估計也都落到了水裡。怎麼,是很重要的東西?”

“那把匕首……是很重要。”

畢竟那是父親留給她的遺物。

召媱見她神情奇異,惘然若失,遂又好奇問道:“那你說的那枚玉兔呢?”

淩澄欲言又止,睫毛微微顫動,陷入沉默之中。

這兩日她經曆了一場天崩地裂,滿腦子唯有死去的父母,到這時才能分出心神想一想那枚玉兔的主人。重要麼?若在從前,淩澄可以毫不猶豫回答,沒有誰比舍迦更重要。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她剛剛才在心裡發過誓言。

她要報仇。

無論仇人是誰,她都必須報仇。

她也自然狠得下這個心來,儘管她自幼常常出入禁中,當天子是祖父一般親近,實則與謝家皇室並無任何血緣關係,既然謝泰主動斬斷了他們之間的親情,那她又何必心慈手軟?而舍迦與她不同,舍迦的的確確姓謝,的的確確是天子真正的嫡親孫女,若有朝一日她們再見,她知曉她的目的……

她會阻攔自己嗎?她還有可能當自己是朋友嗎?

這一切,淩澄不得不思考。

召媱見她半晌不言,猜出一點端倪,轉身走出店門,語音悠然:“既然已經失去,又找不回來的東西,那就彆想太多。先跟我回去吧。”

折騰了這一日,待離開吉田縣,再次步入城郊之地,時辰已近黃昏。

夕陽欲墜,暮色四合,行人逐漸歸家,四周山林極為清靜,晚風吹揚起淩澄的素白衣角,途中她一言不發,直到在她前方的召媱突然停下腳步,她這才猛地回過神來,奇道:

“怎麼了?”

“有人來了。”

“人?”淩澄四處望望,“是官兵嗎?”

“不,那些官兵沒這麼好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