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映州不算是將門出身,但父母兄弟都是習武之人,自己自然也練武,儘管隻比陸青蕤長了一歲,但個子力氣都要遠超陸青蕤這個讀書人的女兒,她被齊映州扯著,一路上奔波幾乎要被踩爛了的布鞋被她奮力地蹭在石磚上,卻仍是拗不過齊映州的力氣。
兩個小娃娃一路拉拉扯扯地走到了牙行門前,又灰頭土臉的,一看就是逃難來的,因著陸青蕤並未呼救,雖然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也沒有人上來阻攔,大約都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來接我就算了,我自有辦法。”齊映州道:“我自幼讀書習武,又是個男兒,在外邊隻要肯吃苦頭,沒有活不下去的道理。你一個姑娘家留在外頭,說不得哪天就被拍花子的拍走了,萬一落到什麼醃臢地方去,我如何跟陸伯父交代?”
陸青蕤被她攥著手腕,眼淚不住地往下流。
“這是陸伯父留下的信箋,還有陸伯父的印章,都是些要緊的東西,你放在身上,千萬莫要丟失了。也千萬莫要忘了陸伯父安葬的地方,記得讓人來將陸伯父的屍骨請回去。”齊映州搜腸刮肚地叮囑了一番,再想不到還能有什麼囑咐的了,才微微歎了口氣。
“莫要哭了,早些回家,你爹不在了,不是還有叔伯兄弟在麼?總好過跟著我吃苦受難的。也莫要惦記我,陸伯父救了我性命,我僅僅是賣身送你回家,算不得償還恩情。”
“……齊公子、我不去長安……齊六哥,求求你,我不要去長安……”
齊映州是齊鼎的幼子,小名六郎,因是最小的,從前從未有人這麼叫過她,她雖說是和爹娘念叨過想要個弟弟妹妹,可終究沒能實現,一時間聽在耳朵裡,不由得怔了怔,忍不住想:若是能將陸青蕤留下來當個親妹妹,似乎也是不錯的。
可這隻是若是,兩人非親非故,以何理由長久相處?若是爹娘兄弟皆歿,無依無靠才相依為命倒也不錯,可陸青蕤卻是有親人在的,陸伯父臨終前交代的一清二楚,陸家叔伯兄弟數位皆在長安,陸伯父將人托付給她,不過是實在沒有彆的辦法了。
路上遇到的陌生人和自家兄弟,自然是後者更值得相信。
齊映州恍惚了一會兒,還想再勸,看陸青蕤哭得臉上眼淚糊成一片,又忍不住心軟,在懷裡掏了半天也沒摸出帕子,隻好用還算乾淨的衣袖背麵擦了擦陸青蕤臉上的淚水。
“為何不願意回長安?”
陸青蕤哽咽著,斷斷續續地講了自己的身世。
陸父名毅,陸青蕤乃是陸毅的庶出幼女,也是如今僅有的子嗣,原本她上頭還有一位嫡出兄長並一位已經出嫁的姐姐,但這位兄長前些年病死了,沒娶妻也沒留下子嗣,姐姐在她記事之前就出嫁了,因而並不熟識。
陸毅的正妻去了之後便沒有再娶,隻是納了妾室照顧自己的生活起居,便是陸青蕤的生母,但這個妾室並不得陸青蕤祖父的喜歡,反而極其厭惡,連帶著陸毅父女倆也被陸家祖父所看輕,雖說吃穿不愁,但總有一種寄人籬下的不適感。
這一次陸毅帶著女兒來關城,名義上是辭官外出遊學,實際上乃是陸家祖父想要給年僅七歲的陸青蕤訂一門親事,陸父忍無可忍之下,甩手離家。
隻是不巧,遇上了突厥人南下破城。
“我不要被祖父嫁人……齊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