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想著去找那掌櫃的,看看能否找個抄書的活計,坐吃山空總歸不是良策,況且九月深州州學便要收學生入學,到時候還要收取束脩和,筆墨紙硯都要錢,我便去了。結果沒成想,那掌櫃的見我字寫得不錯,允我每抄一本書,便帶一本一模一樣的回來。”陸青蕤笑得眉眼彎彎,“齊六哥,你瞧,這可是上好的灰麻紙。”
陸青蕤說話說得又急又快,像是急著邀功一般,中間又變換了好幾次描述的事情,說得齊映州頭昏腦漲,她沒來得及回答,先緩了一緩,才清理陸青蕤在說些什麼。
“你去找那掌櫃的找了個抄書的活計,書也抄了?”
“抄了,就在這呢。”
“那,錢呢?”
陸青蕤眨了眨眼睛,“齊六哥,抄一天書才給幾斤米,還是陳米,外頭的書鋪裡一本書要幾貫錢呢,還是不好的麻紙。”
這本書比幾天的抄書錢值錢,做得很對,齊映州點了點頭,又問:“深州州學入學,是怎麼一回事?你要去讀書?”
“不是我去讀書,是你去,齊六哥。哪個地方的州學會收女子入學呢。”
“我去?”
“對呀?”
齊映州感覺沒理清這其中的邏輯,陸青蕤是女子,不能入學,她也是女子,應當也不能……不對,要考慮的不是這個。
“怎地突然就要我去入學?”
“齊六哥不入學做什麼呀?難道要經商嗎?六哥可是官宦人家。”
好像也沒有彆的事情可做……不對不對不對,問題不是這個。
齊映州被帶偏了兩次,為了不再被帶偏,隻好裝出一副十分嚴肅的模樣來,還將那本《春秋公羊傳》推到一邊去了,冷著臉道:“莫要插科打諢。”
陸青蕤就隻要跟著一本正經,她道:“我仔細想過了,齊六哥去讀書才是最好的出路,經商是萬萬不能的,若是落到商戶裡去,便失了科考資格了。其他活計又都不好做,抄書可為一條路,但齊六哥和我兩個難不成要抄一輩子的書麼?”
齊映州搖了搖頭,怎麼能夠抄一輩子書,她還想著有朝一日親手手刃突厥人。
“那便是了,思來想去,齊六哥還是要入學讀書,過了發解試,再去長安省試,便是不能一口氣過了選試得官,也好過在深州抄一輩子的書。況且,”陸青蕤頓了頓,又道:“齊六哥還想著有朝一日報了家仇國恨罷?”
齊映州呆愣愣地聽著,聽到最後,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她之前還從未想過科考這條路,確實也隻有這條路才能親手手刃仇人,可無論是讀書的筆墨紙硯,還是上京的路費,都不菲,陸青蕤便是抄書從早到晚也是供不起的。更何況她在關州是見多了,那些個讀書人整日搖頭晃腦的讀書,妻兒老母在家種地刺繡,想著法子地賺錢,讀沒讀好書不知道,花得錢卻比全家人都要多。
她若真的是個男兒,說不定還能昧著良心應下了。可她自己就是個女兒身,又是為了不讓陸青蕤受苦才將人留下和自己作伴的,真的那麼做了,她和那些沒長心的讀書人又有什麼差彆?
“齊六哥既然想報了家仇國恨,那便聽我的。”
“這樣不行。”齊映州搖了搖頭,“我寧願不去讀書,報不了那血海深仇,也不能讓你天天抄書供著我讀書。青蕤,我將你留下,是我不舍得你去長安受苦,可若是你跟著我這樣遭罪,那還不如將你送去長安。”
陸青蕤被她說的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本以為做了萬全的打算,也的確是如今最好的出路,卻沒想到她這個齊六哥竟然是這樣好心腸的人,為了不讓她整日抄書,便放了這萬全的謀劃,這可如何是好?
“齊六哥,你聽我說,隻要你考過了發解試,官府定然是會獎一大筆錢的,到時候我便不用再抄書了,不僅不用抄書,還能換個大宅子,說不定還能買幾個丫鬟隨從使喚。這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青蕤。”齊映州歎了口氣,“我不是個有主意的,我自己清楚,你有許多法子,你有辦法,所以你成日裡往外跑,我也不攔著你,家裡事情也全都是你說了算。可這事不行。許多人讀了一輩子的書都沒考過發解試,我雖說是讀過幾日書,可到底也沒讀過多少書,誰知道我考過發解試要多久?若是一輩子考不過,難道你要抄一輩子的書供養我嗎?
“退一萬步說。便是我有信心隻讀一二年便能考過,可筆墨紙硯無一不是花錢的地方。我既然要入學,便得先買幾本書來用著,之後又要買許多書,你先前也說了,這一本書的價錢值你一天抄書錢的許多倍,那掌櫃的送你這一本,或許再送第二本第三本,難不成能送我所需的全部的書嗎?若是買,要花多少的錢,你要抄多久的書?
“陸伯父對我有大恩,我不能做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