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拳風即將襲身,蘇禾不閃不避,往左歪了下頭,左掌微屈,搭在吳悅拳頭上,就這麼硬生生把她的拳勁按住了。
拳風受阻,吳悅不驚反喜:“不愧是化勁高手!”
被按住的手如山般沉穩,絲毫不給她掙開的餘地,吳悅另一隻手化拳為掌,一記劈山掌如刀斧般砍向蘇禾脖頸。
同時右腿勁力蓄勢待發,抬起往下便是一劈!
這一劈一砍,封死了蘇禾所有的退路。
危機時刻,蘇禾卻隻是歎了口氣:“師妹,踢壞桌子可是要賠的。”
她搭在吳悅拳上的手往後一拉,凶猛襲來的掌影、腿影同時停住了,吳悅不受控製地朝前倒去,將要倒在蘇禾身上時又被她輕輕一推。
吳悅頭重腳輕險些仰天倒地,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型。
她對麵,蘇禾小啜了口水。
從出手到結束,莫說起身對敵了,穩穩坐在椅子上半步都沒移動過。
一帶一推,用得不是八極拳的招式,而是太極拳的推手。
吳悅站在原地,臉色漲紅。
作為八極拳天門弟子,蘇禾最擅長的肯定是八極拳,用太極輕而易舉將她擊推,對她而言是莫大的羞辱。
“再來!”
書屋內拳掌聲不歇,吳悅使儘手段,被坐上的人一一輕描淡寫般化解。
至始至終,她神色淡然不起波瀾,宛若在陪孩子玩鬨。
終於,吳悅停了下來。
“原來我連逼您用出拳的資格都沒有。”
她神色頹唐,不解問:“您這般本事,為何要離開天門?”
蘇禾淡淡道:“鶴不與雞往。”
……好狂。
吳悅嘴角抽了抽,想起門內那些倚老賣老的長輩提起蘇禾時咬牙切齒的樣子,卻莫名生出快意。
或許,隻有這樣視規矩如無物,一心追求武道的人,才能登上常人無法達到的頂端。
吳悅心服口服地抱了抱拳,道聲受教便不再多留,轉身推門離開了。
書店再度恢複安靜,水杯上熱氣繚繞,蘇禾又翻起了書,時不時喝兩口水,冬日陽光從窗戶落在她側臉上,端是一片歲月靜好。
若吳悅晚走一會兒,便能從窗外聽到屋內偶爾夾雜的咳聲。
太陽西下,店內除了吳悅外再未有人光顧,蘇禾將杯中涼水倒出,洗乾淨放回櫃子裡,收音機開始播晚間音樂台。
播得是葉麗儀的上海灘,聲音宛轉悠揚:“淘儘了,世間事,混作滔滔一片潮……”
曲子還沒播一半被按住了。
“又該搬地方了,好不容易安頓沒幾天……哎。”
蘇禾自言自語,到門外掛了個“暫時歇業”的牌子,出來的時候吹了點冷風,回到屋子裡鎖好門,忍不住捂嘴咳嗽起來。
一咳就沒停下來,咳得撕心裂肺,瘦弱的肩膀微微顫抖,血跡從指縫滲出,踉踉蹌蹌跑進小屋裡。
病曆本被她隨手撥拉一旁,抽屜由於拉得太急,整個拉出來掉在地上,藥盒藥片散落得哪兒都是,胡亂翻出幾枚白色藥片一把扔進嘴裡,就著喉嚨裡的血一並咽了下去。
咳聲這才漸漸微弱下去,蘇禾跪坐在地喘著粗氣,手上臉上全是血,就連長發也沾染了些血漬。
血液泛黑,蘇禾望了半響,方才自嘲般笑了聲。
“哈。”
她支起身,正打算把身上洗乾淨再打掃打掃房間,忽然被一處發光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屋內被她翻得一地狼藉,由於手上還沾著血,到處都沾滿了血手印,屋內還沒開燈,昏暗之下像極了凶案現場,那發光的物品也因此分外顯眼。
蘇禾慢慢走過去,撿起來才發覺,這是自己從天門帶來的半冊殘破玉簡。
玉簡上無字無像,一片空白,聽說是久遠以前太古時代的東西,被天門那群老古董當個寶物似的供起來。蘇禾對古董之類的一向很感興趣,再加上出於報複的心理,離開天門時順便把這玉簡帶上了。
除材質外,玉簡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蘇禾將其和雜物放在一起,時間一長也就忘了。
玉簡沾著血,應該是剛才找藥時弄上的,血此刻竟在緩緩消失。
蘇禾眼神一凝。
不對。
這玉簡在吸收她的血!
反應過來的瞬間蘇禾就想把玉簡丟掉 ,然而為時已晚,玉簡化為一道光瞬間將她籠罩。
蘇禾眼前一黑,頓覺天旋地轉,朦朧間似看到無儘星光閃爍,過會兒又變成暗夜吞星一片虛無,耳邊似信徒禱告呢喃,又似誰人在對她吟唱述說。
眩暈與反胃的感覺不斷傳出,她踉蹌退後幾步,頭“砰”地一聲撞到了背後的藥櫃,順著藥櫃滑了下來。
她眼中被異象充斥,絲毫沒察覺到自己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崩解,化作粒子湧入虛空。
先是腳,然後是腿,最後整個人徹底消失,徒留一座空蕩蕩沾滿血跡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