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足足三日,待風停雪止,汴京各處一片銀白,積雪有小腿那麼深,腳踩進去一腳一個坑。
這般大的雪在大楚曆史上也是少有的,幸好宮裡大部分地方早早開了地龍,宮女太監們也不覺得冷,雪停後便忙活起來鏟雪打掃。
蘇禾早早便醒了,屋內炭火灼灼燒著,春燕趴在她床邊打著盹兒。
她一坐起來,春燕也跟著醒了,抬頭輕輕道一聲:“殿下。”
小宮女沒有她瘦得那麼驚心動魄,但也差不了多少,見她醒來端起旁邊熱好的水給她擦臉,然後又推開門出去了好一會兒,回來時拎著個食盒。
“殿下,用早膳了。”
拳頭大小的碗盛著稀湯,湯麵上飄著幾粒米,和清水差不了多少。
外旁邊放了碟青菜,以及一個玉米麵饅頭。
看著蘇禾吃罷,春燕收拾好碗筷後出去鏟雪,蘇禾這些天一直待在屋子裡悶得慌,跟在她身後慢慢走出屋門。
小院子雪積得很厚,落滿樹梢的皚皚白雪不時壓塌枝椏。
她接住一片落下的雪,靜望著它在手心融化。
前麵春燕哈著氣拿出鐵鍁正準備乾活鏟雪,剛鏟沒兩下,回頭一看嚇得把鏟子往旁邊一丟,趕忙跑去:“殿下,如今您剛靜養沒幾天,不可亂動啊。”
蘇禾笑了笑,伸出手讓春燕看:“無事,已經好啦。”
小手還是瘦得沒有一點兒肉,隻是已然沒有半分淤青痕跡。
春燕的話被堵在嗓子裡,眼中驚奇:“怎好的這麼快?太醫院的藥當真神異。”
春燕自是不知蘇禾兩天來背著她下了多少功夫療傷,作為武師她對人體結構了熟於心,自是懂得推拿揉捏化瘀之法,更何況……
她現在隻要閉上眼沉下心,就能看到腦海中靜靜懸浮著一冊白色玉簡,顏色暗淡,散發著聖潔氣息。
這卷不明來曆的玉簡隨她一同來到了這裡,自蘇醒後便不斷往身體裡輸送著生機。
現在身體能好的這麼快且不留暗傷,大半功勞要歸功於這卷神秘玉簡。
可惜的是,在她醒來兩天後玉簡就沒了動靜,哪怕之後蘇禾故意弄傷自己,玉簡也再未輸送生機,完全暗淡了下來。
蘇禾也試圖用意識觸碰,然而毫無動靜,她猜測可能是因為玉簡包含的力量在治療自己這具身體之後已然用儘了。
春燕畢竟不是醫師,隻以為是吃的藥起效了,對此沒多大疑問,見蘇禾傷確實好了,又拿起鐵鍁乾活去了。
蘇禾捧起小手哈了哈氣,望著雪中掃地的人,內心深處依舊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此世和蘇禾認知上的古代極為相似,細節上卻有很大不同。
比如她所在的國家名為大楚,起初蘇禾還以為來到了春秋戰國時期,可隨著她整合完今生記憶,驚訝發現這片土地居然有足足十個國家。
這裡民風尚武,甭管是平民百姓還是王公貴族,一般從童年時期就開始習武練功了,人人都是練家子。
雖也有讀書考公的,但地位遠不及習武在人們心裡的份量重,文科狀元入朝後最多當個翰林,武狀元則是能直接拜將封侯的,差距之大可見一斑。
或許,這是個適合她的時代。
枝頭又一抹落雪搖曳,落下來些打在蘇禾肩頭的青花厚襖上,袖邊至肩頭紋了圈銀絲花邊,雪落在上頭便似開朵白色小花一樣。空氣清新的令人心曠神怡,她忽然有就地練拳的衝動。
小手在空中揮動,口中輕輕嗬氣,蘇禾嫻熟地演練起自己最熟悉的拳法;紮開馬步,肩肘並用向前揮出,拳頭揮動先輕後重,先慢後快,同時發出哼哈之聲。
這是八極拳的基礎架勢,這具身體還小,而且由於營養供給不足很是虛弱,沒法做難度太高的動作,需要從基礎開始一點點提高身體素質才行。
蘇禾打得很認真,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時她小小一隻裹成團子站在雪地裡,認真哼哼哈哈練拳的樣子看著有多麼可愛。
春燕鏟累了,拄著鏟子站在雪裡,望著認真練拳的主子嘴角不自覺抿起上揚。
“哼,哈!哼,哈!”
紮馬步揮拳是大部分武學的基礎架勢,春燕也曾習武過,偷偷評價著:【殿下馬步紮得還挺標準。】
看了會兒,體力恢複了些,春燕又開始鏟雪,她心情好得很,嘴裡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
一主一仆就這麼一個鏟雪一個練拳到了正午,春燕可算是把院子裡的雪鏟了個七七八八,直起身擦了把汗,忙活完放好鐵鍁,招呼著蘇禾過去吃午膳。
皇室子嗣的飲食皆由尚膳監負責製作,尚食局負責送餐及照顧皇子皇女們用餐,蘇禾最不得寵,也最不招人待見,連一日三餐都沒人送,皆是春燕去領的。
春燕端著長方形木盤子,上麵擱了四個小木碗,外加一雙筷子,一個小木勺,放在蘇禾麵前:“殿下,今日午膳到了,用膳吧。”
比起早上,午膳要豐富些,有清炒蘿卜絲加碗棕色的湯,一碗小米飯,還有碟鹹菜。
蘇禾拿起筷子,看了看麵前和她差不多瘦的小宮女。
“春燕,你吃過了嗎?”
春燕點點頭回答:“奴婢在尚食局吃過了,吃得很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