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風霜凍下,汴京沒有往日那般熱鬨,不少百姓都縮在家裡一家人圍著炭火取暖,不過因靠近皇城,集市街頭仍未失繁華,商鋪大多正常營業,酒肆茶館照開不誤,打尖兒的住店的,叫賣的吆喝的,為寒冷的京城帶來些許人氣兒。
人群三三兩兩皆是步伐匆匆,蘇禾在春燕身邊,好奇地東張西望。
她一身青衣花襖,腰間彆著象征皇嗣的龍紋玉牌,頭上還帶了頂可愛的虎頭帽,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唯獨露出張瘦削的小臉,眼睛透著靈氣,眨動間直叫人看得心化。
“殿下出來可是要買些什麼?”春燕依舊是宮中女官裝扮,這是宮內隨主子出去必須要遵守的規矩。
“四處看看吧。”
自穿來到現在蘇禾第一次逛古代集市,看什麼都覺得有趣得很。
除商鋪外,集市上還有各類攤販,五花八門什麼的都賣,賣吃的賣藥的,還有寒窗士子不得已來賣字畫的,貨郎的推車上裝著各種好玩的東西,搖著小撥浪鼓衝蘇禾和藹地笑。
再往前,老婦人扇著蒲扇,炭火在風帶動下躥得老高,肉卷在布滿香料的鍋裡煮得爛熟,撈出來攤在餅上,抹上些農家自製的辣醬,香味兒包在油紙裡,隔了一條街都聞得到。
香氣鑽進蘇禾鼻子裡,雖剛吃過早膳不久,依舊被勾得饞蟲往外冒,拉著春燕指了指,春燕心領神會,從鼓鼓的錢袋子裡摸出幾文錢,給蘇禾賣了個肉卷餅。
“兩個!”蘇禾咬著肉餅,含糊不清地說。
春燕以為蘇禾還要吃,便笑著又賣了一個,遞過去的時候卻見蘇禾不接:“你吃。”
小孩嘴巴掛著肉沫,望著她眼中似有星星。
“快趁熱嘗嘗,可香了。”
春燕心裡一暖,抬手將蘇禾嘴邊肉沫抹去,笑道:“謝殿下。”
接下來兩人在集市四處轉悠,蘇禾看見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要瞅上半天,感興趣了再讓春燕賣下,索性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錢袋始終鼓鼓囊囊沒乾癟下來。
嚴格來說,這些其實都是蘇禾的錢,大楚皇室在孩童六歲後,每月都會按時給皇嗣發俸,作為皇子皇女們的“零花錢”。以前蘇禾的幾乎都被下人們層層克扣完了,到她手裡的隻有零星一點點,自從搬到重華宮後,這些被克扣的錢又回到了她手上,曾經月累計克扣下來的錢也是比不小的數字。
“要這個!”
“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蘇禾像極了剛出門沒見過世麵的富家千金,點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後停了下來,猶豫地看向春燕:“買這麼多東西,春燕姐姐會不會拿不下呀?”
春燕抱著兩個紙袋子,擱到旁邊櫃台上回頭對蘇禾說道:“殿下不用擔心,可以讓他們把東西送到宮裡的。”
“哦哦,那就好。”蘇禾誇張地鬆了口氣,引得不遠處擺攤的婦人不自覺露出慈和笑容。
不知是哪家千金,鐘靈毓秀,真可愛啊。
婦人背後一道身影靜靜屹立,他站在那兒,婦人與過往行人像是看不到他一樣,周身存在感降到了最低,無聲無息如同白日鬼魅。
他全程餘光緊盯著蘇禾,不放過任何一點細節,蘇禾買了什麼,做了什麼,甚至說了什麼話,都通過讀唇精確複刻進他腦海裡。
是保護,亦是監視。
大楚暗衛,帝皇之刃。
皆為煉肺期以上強者組成,屠門滅派輕而易舉。
可為刀,亦可為鷹犬,負責監察朝廷百官與外出皇嗣。
當今天子不僅迷信且生性多疑,對自己子女亦不放心,生怕外出結黨營私,不分年齡大小,但凡有皇嗣外出,拿到通行令的同時,布置在宮外的暗衛便開始行動。
監視、保護、上報,皇嗣去哪兒,和誰見麵,買了什麼,乃至在花樓與誰度過春宵,都要事無巨細呈報上去。
蘇禾仰頭和春燕笑眯眯地說著話,餘光“無意”間向婦人的位置瞥了下,隨即又快速收回。
【真是陰魂不散啊。】
出宮刹間,蘇禾便產生了被人監視著的感覺。
習武多年的武者,對他人視線尤為敏感。若是視線停留夠久,窺視者的具體位置、從什麼角度看的,憑直覺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而且由於魂魄與原主相融,她神魂的強度也異於常人,在感知上更為敏感。
一路上她裝模作樣,帶著春燕四處亂逛都沒能甩開,應當是皇帝或沈妃布置特意用來監視她的人。
“哇,小烏龜,好可愛哦!”
蘇禾驚喜地把一冊畫有玄武的書籍抱在懷裡:“春燕姐姐,我要這個!”
春燕失笑:“好。”
蘇禾的計劃很簡單,利用年齡小,偽裝成好奇心旺盛什麼都想要的孩子,什麼都買一點,以掩蓋自己真正想買的東西,迷惑視聽。
付過錢,兩人正欲離開。
“那可不是什麼小烏龜哦。”
溫朗聲音傳來,一書生打扮的男子麵帶笑意走近,身後跟著位個頭較矮,宮裝打扮的太監。
腰間,龍紋玉佩隨著他行走晃蕩。
“此獸名喚玄武,乃是傳說中修真界的異獸,龜身蛇首,有翻雲覆雨之能。”
人走近了,春燕連忙行禮:“見過二殿下。”
他沒有理會春燕,而是望著蘇禾,神情溫和:
“許久未見,不想八妹竟也這般大了,華妃娘娘身體可還安康?”
八妹?
今生記憶中從未見過這位皇子,蘇禾對其毫無印象,再加上他的言語……多半是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