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一個笑臉(1 / 2)

岑聆秋把帶過來的蠟燭都點燃了,放在茶幾上,房間不再漆黑,隻有暖黃的燈光。

她坐在沙發上,和喻明皎靠的很近。

“晚上好好吃飯了嗎?”岑聆秋側著臉,視線放在喻明皎身上,“是不是又隨便吃了。”

喻明皎端正地坐在輪椅上,默認了。

岑聆秋:“所以說為什麼一直躲著我,不讓我給你送飯呢?”

喻明皎:“因為我不想看見你。也並不想要你的對不起。”

她很誠實,且直接“我想要你永遠對不起我。”

想要你一直活在愧疚裡。

聽到這個回答,岑聆秋撐著下巴,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你真的很直白啊。”

她又說“我呢,不希望你釋懷我對你做過的一切,強人所難。我隻是希望,你能不要躲我嗎?”

喻明皎視線沒有聚焦,無神地盯著搖晃的燭火。

她沒說話。

岑聆秋緩緩地說:“喻明皎,稍微,接受一點好吧。”

她前不久問了係統關於女主的家庭背景與人際關係。

喻明皎沒有朋友,母親在她三歲自殺,父親是個酗酒的賭徒,不會關心她,繼母惡毒,妹妹自私。

她從小到大,沒有感受到丁點的愛。

岑聆秋能理解她的孤獨。

她與喻明皎在某個層麵裡都是一樣的。

“喻明皎,回話。”

她依舊安靜。

“喻明皎,這很不禮貌哦。”岑聆秋說,“在我麵前就算了,可不能在彆人麵前也這樣。”

喻明皎終於開口“為什麼。”

“什麼。”

“為什麼不能在彆人麵前這樣。”

岑聆秋反應過來,想了想,“因為……我不會討厭你,而你在彆人麵前不禮貌,會讓人不開心。”

喻明皎眼睛依舊看著燭火,輕聲“虛情假意。”

岑聆秋笑笑。

“對了,你是怕黑嗎?”岑聆秋突然發問。

她濕潤的眼眶,顫抖的身體,不願意一個人待著的反常行為讓岑聆秋猜測她是不是怕黑。

喻明皎眼睫抖了一下,默認了。

岑聆秋靠著沙發,輕歎了口氣“我也不喜歡黑。”

她在奶奶的家裡隻有一個小小的房間,那個房間很窄,沒有窗戶,又潮濕,一天都是昏暗暗的。

房間裡隻有一盞很暗很暗的燈。

她很羨慕她弟弟妹妹的有著巨大窗戶的明亮房間。

喻明皎的情緒很死沉,在這種昏暗環境裡,她的手還是在微微發抖,長長的眼睫毛沒有規律地顫,整個人看起來還禁錮在沒有安全感的惶恐黑暗裡。

還是很害怕吧。

岑聆秋看到茶幾上有一些畫筆,她拿了一隻黑色畫筆。

“把手給我一下。”

喻明皎不明所以,本能拒絕,“不要。”

“總歸不會害你。”她攥住喻明皎的手,把她手心翻了過來,“不要亂動。”

手心很癢,是岑聆秋在她手心畫畫,喻明皎想知道她要乾什麼,便沒動。

“好了。”

喻明皎垂眼。

她的手心畫了一個“:)”笑臉。

她抬眼,用不解的目光看著岑聆秋。

“這是笑臉。”岑聆秋解釋,“不安的時候畫一個笑臉說不定會好很多。”

這是岑聆秋的一個不為人知的癖好。

在很多個被奶奶鎖進雜貨屋的時刻,她總喜歡在手上畫一個笑臉,大概是覺得她的身邊隻有這個笑臉是真誠而溫和的。

奶奶很凶,爺爺很冷漠,岑聆秋的父母帶著弟弟去大城市打工生活了,留她一個人在奶奶家生活。

奶奶家裡還有其他孫子,奶奶很不喜歡她,所以經常對她言語辱罵和拳打腳踢,家裡沒有一個人對她露出微笑。

久而久之,岑聆秋便有了在手心畫笑臉的習慣。

喻明皎露出無語的神情,“瘋了嗎?”

岑聆秋勾了一下唇,“在電來之前,不要擦掉。”

喻明皎看著手心的笑臉,鬼使神差地沒有擦掉。

岑聆秋的目光掃到喻明皎手臂上的疤痕,呢喃“手腕的傷口好些了嗎?”

喻明皎花了幾秒才明白她在問手上那道割腕的傷口,她垂著眼,捂著疤痕,眉眼陰鬱:“問這些有意義嗎?”

岑聆秋沉默幾秒,“也是。”

“出院之後沒能照顧你,抱歉。”

喻明皎緘默。

許久,她才開口“沒必要說這種愧疚話,你厭惡我,我也恨你,這種話不適合出現在我們身上。”

她低聲,“隻會令人感到惡心。”

岑聆秋沒情緒地笑了一下,“是嗎?”

“喻明皎,你太絕對了。”

“人與人之間,什麼都能發生,愛,恨,厭惡,欲望,都是互相降臨的。”

既能恨一個人,也能愛一個人,誰也說不準。

喻明皎不以為然地冷笑一聲,不說話。

兩人後麵不再說話,岑聆秋平靜地坐在她身邊,喻明皎也沉默地盯著燭火。

昏黃而寂靜的空間裡,沒有爭吵,沒有質問,隻有兩個人淡淡的呼吸聲,再沒有比這更安靜的瞬間了。

喻明皎慢慢地平緩了下來,她不再發抖,也沒有了不安。

岑聆秋離她很近,她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櫻花香,很好聞的味道,莫名讓人安心。

或許是累了,喻明皎眼神開始渙散,頭一點一點的,在閉眼那刻,岑聆秋拖住了她的身體。

“喻明皎?”

懷中的人已經睡去了。

啪——

來電了。

岑聆秋把人抱到房間裡,給她蓋好被子,又給她留了一盞小夜燈,而後關門離開了。

*

一夜無夢。

喻明皎醒來時,天光已經透過窗簾縫隙照了進來。

她看了看手機,八點十一。

已經是早上了嗎?

但她什麼時候睡著的。

喻明皎想了想,記起來昨晚的事。

是岑聆秋把她抱進來的吧,她陪了自己一晚上嗎?

她來到洗手間,剛想洗臉,便看到了手心的笑臉。

是那個女人畫的。

明明比她大,還做著這種幼稚天真的事。

她盯著這個笑臉看了很久,記憶不可控製地回溯到昨晚。

昏黃燭火下那個女人清冷寡淡的臉龐,淡而溫暖的櫻花味,以及平緩帶著很淡笑意的音色,這些她都記得。

很清楚地記著。

這個女人很陌生。

喻明皎還是洗掉了笑臉,黑色水跡順著手心流淌,很快,那個笑臉就掉進了下水道。

她來到客廳,來到冰箱前,一眼就看見上麵貼著的便簽。

【明天早上我會放一份早餐在你門口,記得拿,不要不吃。 ——林秋】

喻明皎又去門口,果然看到放著的保溫盒。

她看了好幾秒,才拿了起來。

岑聆秋做的是小米粥和煎餃,還有幾個玲瓏精致的動物形狀的白團子。

這些都還開著熱氣。

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是幾點起來做的。

她原本又想直接忽視這些早餐,耳旁陡然想起昨天她的話。

“喻明皎,稍微接受一點好吧。”

她的一生中很少得到好,也沒有得到他人的善意,她得到的任何溫情都是不存粹的,父親隻是想要母親留給她的遺產,繼母是為了營造好後母的人設。林棟隻是想要自己屈從他。

都是虛情假意。

她厭惡這種低劣的溫情,於是她排斥,惡心,拒絕一切善意。

林秋也是這樣的嗎?

她能相信這個傷害過她的女人的好意嗎?

她會一直像昨晚一樣溫和嗎?

喻明皎把食物都放成一排,靜默許久,她才僵硬地拿起勺子,動作很慢很慢地舀了一勺粥。

溫熱而清甜的米粥滑入口腔,給予了身體最大的溫暖。

她很久很久沒有正常地吃過熱食了,大部分時間都不吃,要麼就是麵包速食。

原來粥那麼甜。

她記憶裡的粥很苦。

喻明皎吃飯很慢,但還是把粥喝完了,其他的也都吃了一點。

她今天上午沒課,不急著去學校,便在家裡把前幾天接的稿子給完成了。

她學的是產品設計專業,偶爾會接一些各種設計稿子。

杯具,櫥櫃,什麼設計都有。

她畫畫速度很快,設計靈感獨特豐富,畫技也很精湛,沒多久就畫完了,之後發給甲方,甲方很滿意,還大誇了她一番。

這些做完之後,她又去看珠寶設計的書,她的母親是個珠寶設計師,她從母親那裡得到很多相關書籍和原稿。

喻明皎興趣寥寥,也隻有一個珠寶的興趣,沒課的時候經常研究學習各種寶石,還有母親的原稿和書籍。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畫了一上午的珠寶首飾圖,等到鬨鐘響起,她才起身要去學校。

岑聆秋的碗被喻明皎洗乾淨了,她出門的時候順手帶了出去,在對麵門口猶豫了一秒,才按門鈴。

門很快被打開,但不是岑聆秋,而是那個短發女人。

“給林秋。”喻明皎遞給她。

“給誰?”聞芝以為自己聽錯了。

岑聆秋剛吹乾頭發,看到聞芝站在門口,不知道跟誰說話,她順口問了一句“聞芝,有人找你嗎?”

“不。”聞芝一臉不可思議,她拿著保溫盒,轉頭,語氣古怪“找你的。”

“我?”岑聆秋走過來,看到喻明皎,“是你啊,怎麼還沒去學校?”

喻明皎表情冷冷:“現在去。”

“等等。”岑聆秋說,“外麵下大雨了,剛好我要出去,我送你去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