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中的柳將軍以一己之力勒住了狂奔的烈馬,又毫發無損的救下了一名女子,還順手將那縱馬的歹人拿住了往大牢裡送。
這一幕落在路邊不要命的看客眼裡一個個仰慕之色不見少,一時之間一傳百、百傳千,讚她如此少年英雄是太夜之福。
其中多少真心實意暫且不論,光是沿街衝著一睹真顏的人就不少。
人人都知道太夜邊關懸泉關出了名的難捱,常年黃沙滿天,風大乾熱,掀天的沙暴更是一場接著一場從不停歇,說是喚作懸泉關實則一滴水都見不到,在那種鬼地方,彆說人就是棵草都難活。
可眼前的人,騎著高頭大馬,生的淩厲俊俏愣是在臉上瞧不出一點在邊關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的樣子。
葉挽卿看著她的救命恩人走遠,也覺得不像。
柳二小姐生的一副俊麗模樣,抿唇嚴麵的時候尤其不好惹,但溫和下來的時候又兼具柔情,收放自如,很難琢磨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麵對街道兩旁熱情的百姓她也隻是微微頷首示意,嘴角輕輕揚起文雅又溫柔,身著銀鎧騎馬的樣子更像是一位儒將。
不像,真的不太像,邊關哪裡養的出來這麼耀眼奪目的人。
她懨懨的收回目光這才注意到月式微正半垂著雙眸看著自己,麵色冷的很也不說話。
良久,才說:“看夠了麼?”
……
她這麼問葉挽卿莫名有些心虛,躲開了目光沒接話。
月式微眉尖微蹙,不知怎麼忽然移了目光。
她也沒料想自己會下意識問出這麼一句,有些不自在。
沒等葉挽卿開口她沉了聲:“走吧,她不是我們此行的目標。”
這一幕落到玄溪眼裡,他搖著扇似笑非笑接了話:“月兒想走哪去?”
“是去尋間客棧住下?還是說先打聽打聽消息?”
“住客棧?”葉挽卿下意識問出了聲:“可是……”
話還沒說完在場幾人的目光就齊齊砸了過來,玄溪搖扇,蒼墨瞪眼,瀧祝黑臉覺得晦氣,嘴裡咕咕噥噥不乾淨:
“什麼東西,我們說話何來你插話的地方?真是笑話。”
葉挽卿覺得,那個滿臉紅色胡子叫瀧祝的老龍,他今日沒能殺掉自己想來應該是極其懊悔的。
所以她話說了一半便噤了聲,免得惹了對方不高興丟了性命。
玄溪收了扇笑了笑,他自然知道那隻蛇妖要說什麼,於是捏著扇柄開了口:“我是說過不知道在城裡使用法術會發生什麼,但……”
話未說完便從腰上取下了一個錦囊,看著隻有堪堪手掌那麼大,脹得鼓鼓的,掂了一掂看起來重量還不小。
“我可沒說要在城裡使法術。”
他笑得狡黠,那錦囊不消看也知道裝的鬥金,不是法術幻化的而是真真正正的銀子,多半是當初從驛站出來時順的。
他在人間行走時日長久,法術幻化的銀錢不可能一直一勞永逸,總有不中用的時候,所以時常順手牽羊撈點真金白銀在身上也不為過。
葉挽卿疑慮消了也不說話了,安安靜靜的挨著月式微聽著他們下一步去哪,她到時跟著就行。
她們挨得越近瀧祝身上的殺氣就越重,看著葉挽卿的樣子仿佛要將她釘進地裡當場火化。四周嘈雜人又多,一個兩個擠著他的肩動彈不得。
他憎極了人族,這種距離的接觸讓他臉色霎時又黑了好幾度,額上青筋暴的厲害就差引劍出鞘大開殺戒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身邊的人就是一頓“滾開”問候,他身形高大看起來凶神惡煞,彆人惹不起紛紛拉著臉皮走開了。
好不容易舒服了一些又橫了眼葉挽卿,哼氣如牛:“要走便快走!磨磨蹭蹭,在這種地方待久了有什麼好處,臭死了!”
“今日諸事不順我是不想呆了。”
說完又瞥了眼那蛇妖,諸事不順按葉挽卿的理解翻譯過來就是:你居然沒死成?
月式微餘光掃了一眼,知道這兩人向來不對付,瀧祝這話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明白。
她極輕的喟歎了一聲又往前走了幾步,擦過葉挽卿身邊停在了她身前,阻隔了兩人視線。
對玄溪說:“既然有銀錢便尋個客棧住下吧,此地喧鬨不宜久留。”
想了想她又說:“按老規矩,我與挽卿一間房。”
……
夜裡,郢都城內燈晃如舊,街道上卻沒什麼人,隻有零星幾個身影閃來閃去。
郢都雖為都城但近些年外麵不安生,城內也有人跟著失蹤,尤其是晚上總覺有妖蠢蠢欲動,為了安全便漸漸設立了宵禁。
到了時間頃刻之間街道上便沒了人。
一陣車軲轆聲壓過街道,路邊的水窪濺起水滴落在巡夜的官兵鞋麵上,轉瞬洇濕了一大片。
甩了甩水發聲:“今夜街上的人似乎比往常多。”
“可不多麼。”一人應和:“今日不是柳將軍從邊關回來了麼。”
“不就是那個自請入了邊關的柳將軍麼,隻要沒死總能回來,有什麼奇怪。”
一人反駁:“你記錯了吧?”
幾人嗤笑,柳將軍這個名號耳熟,這幾年連年征戰時常聽聞,不過這次跟往年不同,這次的柳將軍是個女子,好像叫什麼柳裁陽的。
水甩不乾淨,那男子又俯下身用袖子擦了擦。
“你好了沒?擦個鞋這麼慢。”
那人站起身:“好了好了,就好了。”
幾人提了燈籠又繼續邊走邊說:“往後恐怕不能叫柳將軍嘍,聽我在宮裡的兄弟說今日剛在殿上封了侯,還是當今女君提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