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侯?”
忽然,一陣銀鈴聲清脆作響。幾人噤了聲立馬警惕起來朝聲音來處看。
隻見一輛馬車疾馳,四角懸著半大的銀鈴。
這大半夜倒是奇怪。
“站住!”
幾人上前,馬車被攔了下來,一個巡夜的官兵站在麵前掃了眼簾子,想從裡麵窺出點什麼,但太過混黑什麼也看不清。
朝著馬車內喊道:“城內已經宵禁,任何人不得在街上逗留!”
“來人,圍起來!”
“慢。”
車內忽然傳出一道冷聲,然後一隻手從裡麵探了出來,掌上捏著一塊玉牌。
那官兵往前湊了湊,夜色晦暗,隻依稀辨得玉質不錯,將手上的燈籠舉了舉才看清牌上鐫刻的字,麵色驟變。
燈籠刹那掉在了地上:“小人拜見柳將軍,哦不……柳斌候。”
朝堂的那個新貴,幾人聞聲也跪了下來。
車裡沒應聲而是將手收了回去,道:“去府衙裡辦點事,煩請讓道。”
幾人低頭跪著往旁邊挪了挪:“是是是,小人知罪,大人慢走。”
又是一陣清脆的銀鈴聲,鈴聲越飄越遠漸漸湮滅在了街道儘頭。
鈴聲一路響至府衙外,衙門大敞早已有人等在了那裡。
“老夫恭迎柳斌侯。”
車上的人下來了,隻穿著一件簡便的寶藍長衫,及腰的青絲半挽著,眉眼半垂,樣子溫文爾雅,頗有一股儒生氣質。
柳裁陽抬手托起老者的小臂,聲音極輕:“張衙宰多禮了。”
張衙宰直起身,真正看到眼前的人還是閃過一刻的驚詫。
人人都道這些年征戰沙場的柳將軍手段利落,戰場上殺人不眨眼,最喜歡用敵國將領的衣袍或戰旗擦拭自己的紅纓槍,那一杆槍甩出去可以直取對方首級。讓人聞之色變。
可此刻誰能想到將軍站在眼前卻與傳聞如此大相徑庭。
他捋著花白的胡子,看著眼前的人忽然陷入了某種回憶。
大略是人老了,他快忘了,當年這個柳家二小姐也是京城出了名的有才情,自己與她有過幾麵之緣,若不是後來柳家出了事隻怕現在登科及第不在話下。
隻是後來去了邊關隨了軍,實在可惜。不過這文卷墨染的氣質一如當初白璧無瑕。
“張衙宰,人怎麼樣了?”
老者恍然回神,喟歎一聲,躬身作揖答道:“按律已經八個時辰,時間到了。”
柳裁陽垂眸一笑:“多謝,小輩他日定當登門拜訪。”
兩人進了門,獄牢裡的燈昏明半滅,門一開燭火便隨風晃蕩一瞬,險些滅了。
“老夫便送將軍到這,直走左手邊第二間便是。”
柳裁陽回身告了句謝進了門。
獄牢晦暗,臨走的時候張衙宰還遞給了她一個掌燈的燈籠。
這裡常年陰暗,味道也不太好聞,不過與她在戰場聞慣的血腥氣好太多了,但是她就不一定聞的慣了。
她不自覺加快了步子。
左手第二間,很快就到了,旁邊的看牢的獄卒也被遣走了,偌大的獄牢就隻有她和牢裡的人。
她邁步走到門前,將手裡的燈籠舉高了些想看清牢裡的人,步子邁的急了些上麵掛著的鎖鏈哐啷作響,開了。
不曾想獄卒遣走了,連門都提前打開了。
“你還知道來?”
裡麵傳來清靈女聲帶著薄怒,柳裁陽開門的手一頓,眼底卻溢出了滿腔的柔情。
開了門,她提著燈進去了,腳下鋪著稻草踩著綿軟。
她沒走太近,而是定住身答話:“太夜律法當街縱馬要關滿八個時辰,哪怕天子也是如此。”
“天子?”
那女子走進光亮處,半邊臉映在光裡,柔和的襯著端麗的麵容,一雙鳳眼含光抬起帶著銳氣。
“那太夜律法有沒有說過,關押天子是什麼罪?”
柳裁陽抿唇一笑:“公生明,偏生暗。臣不敢。”
青衫女子看著眼前的柳裁陽,蹙了半晌的眉頭頓時鬆散了:“你很敢。”
自相識到去邊關,她敢了十一年。
這十一年裡她想極了她。
說罷轉身出去了,柳裁陽隨即轉身喊了句:“臣,恭迎公主殿下回宮。”
青衫女子嘴角微揚。
敢又怎麼樣,還不是得喚我一聲,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