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府內。
灑掃的弟子三三兩兩分散在府中,拿著木頭笤帚。白色的梨花瓣被掃成一座柔軟的小山,香氣撲鼻。
恍惚間有陣輕風掠過,飄飄揚揚又是大片梨花瓣飛落。
一名弟子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向半空飛舞的梨花瓣,納悶般撓了撓腦袋。
“錯覺嗎?似乎看見有人從樹上跳了過去……”
飛簷鬥拱的房瓦上,鄔流兒被包裹在青水紋衣袍中,平靜俯視那抓耳撓腮的天師府弟子。
“還算順利。”她在心中舒了口氣。
放眼望向四周,天師府內的建築分布如樹葉的脈絡般錯落有致,一眼望不到儘頭。如若不熟悉府中分布,走在其中便容易迷失。
鄔流兒從衣懷中拿出那枚金元寶,想用它指明方向。
然而不知怎的,金元寶左右機械地晃動,根本無法鎖定準確位置。
想來是被天師府內的結界所乾擾。
如果要找到她心中所想的那人,看來隻得一邊避開天師府弟子的視線,一邊逐個建築的搜尋了……
不論多難找,她都一定要見到她想見的人。
因為穿越之前,那個道士告訴過她——
“你有一個前任……不,前世。這一前世乃極陰之體,在桃李之年被深山老鬼覬覦美色,挖去雙眼,致使你每次轉世都會受此影響,災厄纏身。
若想來世不再痛苦一生,務必在必要時刻,保護好你自個兒的前世。”
如今鄔流兒穿越到這大乾朝,支撐她生存下去的唯一念頭,就是她的前世。她要找到她、陪伴她、保護她,決不能讓她再次慘死。
思緒在風中翻飛,鄔流兒開始判斷天師府弟子們的站位。
她身披青水紋衣袍,隱匿在青綠色的樹叢中,腳步輕盈地躍入房簷和屋內搜尋。
然而幾個時辰過去,都沒有找到她想找的人。
鄔流兒挑了個樹葉茂密的樹乾坐下,仰頭將牛皮水袋裡的清水倒入喉間。濕潤的痕跡從她嘴角滑下,浸入脖頸。
蓋在頭上的帽簷滑落,露出紮在腦後的尾發,她單手利落地擦去水跡,重新將帽簷戴上。
樹下傳來天師府弟子的對話。
“聽說師父這兩日便要外出回來了,那聖塔裡的那位大人是不是就要被……”說話的人在喉間比了個手勢,“處理掉?”
鄔流兒剝下一簇樹葉擋在麵前,凝眉聽見那句“聖塔”。
“尚還未知呢。雖說那位大人煞氣濃烈,又是極陰之體,但畢竟身份還容不得凡人僭越,會不會被處死還得聽天上神仙們的安排……”
鄔流兒又敏銳捕捉到了“極陰之體”。
她抬眼看向天師府正中心那座尖峰塔,濃厚的雲霧包裹在塔尖處,將大半的塔身遮掩。
雖然並未聽到完整的對話,但足以說明自己那同樣是“極陰之體”的前世,此刻是被囚在那座聖塔裡了。
等到樹下的人離開,鄔流兒沒有絲毫猶豫,縱身朝房瓦上飛掠而去,直奔那座尖峰塔。
濃烈的煞氣仿佛經受過十八層地獄中冥河河水的洗禮,隨著鄔流兒的靠近,越發腥重起來。
聖塔外有將近三十名弟子在巡守。整個聖塔的基底之大,約莫需要四十人合抱。站在塔底向上望去,聖塔像個靜立在雲霧中的巨人,仿佛隨時都會睜開一雙天神的眼睛。
鄔流兒咽了口唾沫,飛身躍上樹梢,站在頂端拋出藤蔓,將塔身一處勾簷緊緊纏住。
她雙腳輕巧一蹬,攜著一陣勁風,躍入塔身的窗台。
避開天師府弟子的巡守後,輕著步子朝塔內走去,鄔流兒扶著牆沿,摸黑順著通往塔底的台階穩步而下。
塔內的梯階圍繞牆身螺旋深入,巨大的穹窿天頂處,有光亮透進來,散射在塔底一抹朱紅的人影身上。
鄔流兒定睛看向那個人影。
是一個穿著朱紅色衣袍的女人。
四麵八方的黑色鎖鏈伸向中央,將那女人皓白的手腕捆束。
這琉璃般的女子被鎖鏈固定在塔底,雙腳懸空,朱唇不點而紅,一條飛白的束帶遮住雙眼,看不出什麼表情。她的腦袋無力垂搭著,水墨般濃黑的發絲傾瀉在腰間,隨著塔內陰涼的微風翩飛。
鄔流兒看不出來這女人究竟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但有一點毋庸置疑——
是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