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定在南宅側麵的圍牆朝上望去。
這圍牆約莫有一棵成年的樹木那麼高,輕易不能翻越。鄔流兒拋出匕首中的銀絲,鉤住圍牆頂上布滿荊棘的石瓦,飛踏幾步躍入宅中。
陳枝沒有飛進來,身後昏迷的金童玉女也驟然消失不見。一時間,四麵八方的聲音像是徹底消滅了一般,讓鄔流兒耳腔中一陣耳鳴。
“陳枝?”鄔流兒喚了幾聲,“金童玉女?”
沒有人回應她,就連她自己的聲音也仿佛沉入黑暗之中,沒有回聲,也傳不出去。
她看向前方。
偌大的宅院,四麵八方都隻有一片空蕩蕩的空地,方才在外麵看見的大片建築和樹木涼亭,像是根本就不存在。
這是怎麼回事?內外不一?
鄔流兒眼珠子轉了轉,隻猜到一個可能。
結界。
這南宅裡的邪祟,竟然強大到可以創造出一個結界了麼?
鄔流兒邁出步子,想要繼續探查探查。
然而隨著她邁出步子的動靜,眼前大宅子的空間仿佛一瞬間扭曲,化作一個巨大的漩渦。所有的空地和圍牆被扭曲變形,在這漩渦中一點點消磨不見。
鄔流兒雙眼灼痛,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耳旁呼呼地刮起一道疾風,將她的發絲吹得紛亂。
耳腔裡的鳴叫也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樹葉稀稀簌簌的聲音,還有溪水潺潺聲。
“姑娘?”
“流兒?你怎麼了!”
鄔流兒睜開眼,怔愣地看向前方。
此時自己依然站在南宅側麵的圍牆外,身旁是漂浮著的女鬼陳枝,還有一邊被嚇得打顫一邊又擔心自己的金童玉女。
四周的景色同她翻入南宅前一模一樣。
“你們一直在這裡?”鄔流兒問。
玉女道:“原本我和金童在你背上,可忽然間有一道拉拽的力道將我們推開,醒來便看到流兒你站在原地愣神,像是被抽了魂兒似的一動不動,還在冒冷汗……”
金童接著道:“這裡瘴氣深重,流兒莫不是遇到什麼東西了?”
陳枝飄在半空,用那雙空洞的眼窩注視著鄔流兒:“我前幾次進南宅探尋也是如此,一轉眼就被擠了出來……”
鄔流兒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過來。
看來這宅子的結界能察覺到內外的動靜,於是扭曲空間將進入其中的人趕出來。按照金童玉女和陳枝的說法,自己的肉.體並沒有進入南宅。也就是說……能進入結界之中的,隻有魂體。
二十銀也沒那麼好賺啊。
這隻邪祟大概率是李岷山說的七隻邪祟之一。至於是喜怒哀懼愛惡欲中的哪一個,尚還未知。
“這宅子,有一道不允許活體進入的結界。”鄔流兒簡單說著。
“結界?”金童玉女對視一眼,“難道是一隻在這宅子盤踞了上百年的老邪祟?”
“具體的還不知道。”鄔流兒歎了口氣,“我還沒繼續探查,那邪祟便用結界將我逼退了。”
兩個小孩又一次打起了哆嗦,攀在鄔流兒肩上。
“流兒,咱們還是乖乖回客棧吧?這邪祟你定然打不過啊……為了二十銀就搭上三條命,可太不劃算了……”
還沒等鄔流兒說話,陳枝便開了口。
“姑娘,她倆說得對。彆查了……你回去吧。”
鄔流兒看向她:“何出此言?”
陳枝歎氣:“這南宅,在咱們江寧鎮是最老的大家族之一。鎮上老人們都說,邗江江壩上的沙子有多少年,南宅就在鎮上延續了多少年。若真有什麼邪祟,那必然上了百年,不是你我這樣的小嘍囉能除得掉的。”
鄔流兒依然不作聲,靜靜抬眸看向圍牆內。
她沉默了片刻,邁開步子便轉身離開。
陳枝飄忽在半空中,看著鄔流兒轉身離開的背影,眼窩深陷的蒼白麵容上,浮起一絲哀慟。
金童玉女忙跟上去,“流兒,咱們要不把那驅邪文書貼回去?”
鄔流兒歪了歪腦袋,那雙桃花含朝露的眉眼在月色下隱隱泛起光澤。
她不解:“為何?”
金童玉女迷惑了:“咱們這不是打道回府麼?”
鄔流兒搖頭:“當然不是。”
她一邊朝外走著,一邊在腦海中整理思緒。
“一隻百年老邪祟隻盤踞在這南宅附近,而不四處走動;失蹤亡故的女子都曾見過嫩黃色的奇花,還被挖了雙眼;另一波落水身亡的人,尚還未知死因;她們死去的地方是一條穿過南宅的溪流。這些東西聯係起來……很有意思。”
鄔流兒忽然想到什麼,回頭朝陳枝招了招手:“陳姑娘,有件事還要勞煩你一下……”
金童玉女雖然沒跟上她的腦回路,但她們聽懂了一件事——
流兒不僅要乾,還要大乾特乾。
兩個小孩隻得流著海帶淚,哭喪著臉跟在她屁股後麵。
回到客棧時,彎月也已經西斜。
鄔流兒來不及估算時辰,隻輕手輕腳地摸進屋子裡,將房門關上。
她點燃一根燭火,坐在案幾旁倒了杯茶水,咕嘟咕嘟喝下肚。
今晚沒有周全的準備,好在也不是空手而歸。明天挑個時間再去南宅蹲守,幸運的話或許能潛進去。
也不知道那宅子裡的邪祟是不是全天都會生起結界呢……
鄔流兒一邊想著,一邊喝著茶水。
身後的人影一點點朝她靠近。
隻見一抹袖袍輕起,環過鄔流兒的肩頸。一陣清甜的虞美人香旋繞在她的鼻息間,讓鄔流兒一個激靈。
還沒等她回頭看,一根溫涼的手指便點在她的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