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一直未醒,我就想著探脈息看看。”
被溫琅玉這雙眸子盯著,總讓鄔流兒覺得做了什麼壞事被抓包似的。
她看眼窗外:“餓嗎?”
溫琅玉搖頭。
鄔流兒:“過會兒你若是餓了,桌上有桂花糕和羊乳。”
說完,她便開始清點兜裡的符紙朱砂,準備出門。
溫琅玉問:“要出去?”
“嗯,昨天和一人約了時間,要我幫他除邪。”
“除邪?”玉女飛到半空,“流兒,我們一起去。”
“不打緊,你和金童留下照看溫姐姐。”
“可是……”
“我自有打算,放心吧。”
話落,鄔流兒抖抖衣兜出了門,留下屋內三人看著門看了半晌。
金童玉女飛到紙糊木窗邊,麵色擔憂看向下方那步伐輕穩、發尾搖曳的人影。
“流兒和人約了除邪,怎麼也不同我們講講?萬一遇到危險可怎麼辦?”
“要不……我們偷偷跟上去?隻要不被流兒發現……”
“那溫大人怎麼辦?”
兩個小孩的嘀咕聲漸漸消失。
溫琅玉掀開被褥,在床榻邊披衣起身,一舉一動如行雲流水般舒暢溫潤。
金童玉女卻心有畏懼般咽了咽。
溫琅玉瞥一眼二人,神色疏淡:“若是憂心,儘管去。”
她走到桌案邊,捧起杯盞喝羊乳。
視線落在牆麵的掛畫上,溫琅玉眼眸微眯,走近端詳起這幅畫來。
圖上山體如波浪,縱橫相連。山間穀地中深種一株長滿長葉的桃樹,樹下一女子靜立,婷婷嫋嫋,宛若仙子。
溫琅玉看向旁側幾行文字。
《春桃溪澗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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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說啊,那《春桃溪澗圖》可不就明明白白告訴咱們了嗎?那桃花山上害人的哪是邪祟?定是個美婦人!”
“胡說八道!如此猖狂陰毒的殺人手法,怎的會是那圖上的仙女?你怕是雜書看多了,胡思亂想!”
“……”
江寧大客棧門外的茶肆裡,一旁的桌上討論得熱火朝天。
鄔流兒打了個長長的嗬欠,睡意浮上臉來。
現在已過辰時許久,卻還不見昨日那約見的書生。
莫不是已經擺脫了邪祟,所以不願再來花錢請她了?鄔流兒心裡不排除這種可能。
一隊官兵匆匆走進對麵的陳家藥堂,便見一名大夫挎著藥箱從藥堂出來,也匆匆跟著隊伍繼續朝前走。
鄔流兒正疑惑,聽到旁桌又談論起來。
“喲,這是這個月第幾個了?”
另一人掰著指頭數:“第八個嘍。”
“早和你們說了,昨夜桃花山又慘死了人,你們偏不信。”
鄔流兒聽著,朝旁桌舉杯示意:“各位大哥,鄙人初來乍到,不知諸位提的‘桃花山又死了人’是怎麼回事?”
這麼一問,幾個本地人便來了興致。
“姑娘可知江寧鎮鄰近的桃花山?近一月來天下邪祟肆虐,那桃花山上也不例外,如今那山中邪祟害死七人……哦不,八人,每個人都死狀詭異陰毒。”
“此話怎講?”
“所有死者死法一致,皆是被七根桃木釘死在樹乾上,七竅流血。不僅如此……死的還都是些男子,多是書生。”
書生。
鄔流兒目光一凝,想起昨日那麵色如脂粉的書生。
她壓下心緒,作出一副驚詫的模樣:“如此陰毒……對這八名死者下手的是同一隻邪祟?”
原本說話那人正要繼續,卻被一旁戴帽的男人打斷。
“欸!怎能說是邪祟呢?那可是個美婦人,專勾好上當的年輕書生去。若換作我等,吃虧的怕就是那美婦人嘍,哈哈哈哈……”
鄔流兒麵色無波,靜靜看著此人的嘴臉,心中卻嘲諷般嗤笑一聲。
“快走快走,官兵們找到仵作了,馬上出鎮上山,咱們跟上去看看!”
“走走走……”
鄔流兒見狀,也跟在這一群圍觀群眾之中。官兵們步履匆匆,想來十分緊急,也來不及回頭阻止陸陸續續跟上的群眾。
有些懼怕邪祟和傳言的群眾到了山腳便止步,唯有幾個膽子稍大些的,還跟在隊伍後頭。
七拐八拐繞上桃花山,稀泥路上還有許多早已留下的腳印。鄔流兒俯身看去,腳印上有殘破的粉色花瓣。
繼續跟上隊伍前進,上到半山腰時穿過一重雜亂小林,沿著溪澗直下,便來到一片穀地。
四周樹叢蔥粲闃寂,鳥鳴聲聲,清溪擊磐叮咚作響,一派寧靜祥和景象,無論如何也沒法讓人和凶案聯係在一起。
直到一株野蠻生長的桃樹出現在眼前,粗大的樹乾上,一抹白衣懸空,被七根桃木釘貫穿眉額、胸腔、肘骨、雙膝。傷口處是凝結風乾的烏黑血跡,白衣書生七竅流血,瞳孔無神,頭顱垂落凝視下方。
鄔流兒眼瞳微縮。
這個死去的書生,正是昨日向她求助,說“救命”的那人。
“果真又是這棵樹!”
“這樹中定有妖邪,每次出現的死者都被釘死在這樹上!”
“砍掉它!砍掉它!”
“噤聲!噤聲!”為首的官兵怒喝一聲,壓下喧鬨,“閒雜人等,速速離開!”
四周的聲音壓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