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五萬靈珠的底氣,青筠第二天就告了假。不過正好趕上文曲星君外出遊曆了幾天,好不容易才等到準許,便急不可耐地離開了天權宮。
青筠的目標,是人界。
人界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早已被天界上神們瓜分成了私人苑囿。不過除此之外,還是有一些隔絕了凡人的山清水秀之地,適合當作離開天界後的養老之所。
青筠所求不多,能擋風遮雨,能養花種樹,能招待朋友,足矣。
此番她要去的,是很多年前就看中的一個洞府。那時候沒錢,隻能在夢中想一想,如今就是夢想成真的時候了。
餘峨山位於人界東怡國境內,離繁華的沂安城不過百餘裡。山上峭壁如劈,樹林繁茂,鳥獸出沒,人跡罕至,進可享人間煙火,退可守清淨道心。山中有天然洞府一座,被一道瀑布遮住入口,正是天界仙娥告老還鄉的好去處。
在看守童子的陪同下,青筠已經裡裡外外把這座洞府看了個仔細,對於何處設臥榻,何處放丹爐,何處可下棋飲茶,何處可彈琴攬月,心裡早盤算了個七七八八。不過這畢竟是她第一次為自己購置洞府,想必餘生也再無財力重新購置,心中激動之餘難免有些謹慎:“今日便到這裡吧。我再去彆處看看,日後再做回複。”
“仙娥是嫌價格太貴麼?”看守童子在此地守了多年,顯然急於將此地脫手,趕緊道,“這麼好的地方隻要四萬靈珠,彆處是萬萬不可能買到的。仙娥若是誠心想要,我可以向我家君上稟告,給仙娥再優惠一些。”
“你家君上是何方上神?”青筠隨口問。
“我家君上來頭可大,乃是北鬥之首,天樞宮主神貪狼星君。他在天界,肯定是無人不曉。”提到自家主神,看守童子的腰板都挺得更直了些。
“原來是他。”青筠眨了眨眼睛,看向看守童子,“那麻煩你問問你家君上,能降價到多少?”
“仙娥稍待。”那童子走出洞口,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寶與主神千裡傳音。洞口的瀑布如珠簾玉幕,發出悅耳的轟鳴聲,將他們交談的聲音完全遮蓋了。
青筠在洞府中信步等待。雖然四萬靈珠她完全付得起,但考慮漫漫餘生就靠那些積蓄過活,這價格自然是能砍多少就砍多少。而且看那童子的殷切模樣,貪狼星君應該是急於將這處出手才是。
過了一陣,童子回轉來,朝青筠笑道:“恭喜仙娥,我家君上說了,可以給仙娥打折到九成。”
那便是三萬六千靈珠了。青筠心頭一動,麵上卻還是不露聲色:“太貴了,我還是去彆處看看吧。”說著舉步就走。
這下子那看守童子真的急了,一把將青筠攔住:“那三萬五千如何?若非我家君上近日有急用,斷不肯如此賤賣的!”
“三萬靈珠。再多我也拿不出來了。”青筠咬了咬牙,大有趁你病要你命的架勢。
“三萬?仙娥你不是抽中了五萬頭彩嗎?怎麼這麼狠心為難我?”看守童子哀號。
原來那件事,連這個偏遠地方的童子都知道了。青筠暗暗歎口氣,語氣卻絕不放鬆:“不行我就去買彆家了。”
“三萬就三萬!” 看守童子跺腳道,“要現錢,或者一鳴樓的珠票!”
“我給現錢。”占了這麼大的便宜,青筠內心狂喜,卻沒忘了把自己的日期多做寬限,“十日之內,我帶靈珠來此交割。”
“好,咱們先立個字據。”看守童子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契約,鋪放在洞中石桌上。他將筆墨和印泥往青筠麵前一推,“請仙娥簽字畫押。”
青筠拿起契約看了看,忽然皺了皺眉:“還要交一千靈珠的定金?”
“是啊,這是買賣洞府的老規矩,仙娥到哪裡都是一樣的。”看守童子見青筠情態,善解人意地問,“仙娥今天是沒有帶錢嗎?”
“嗯,一千靈珠哪能說帶就帶。”青筠放下契約,“那我明天再來交定金吧。”
“沒事,沒事,我們君上說了,仙娥現在是天界的大名人,自然不會賴賬的,所以這定金隻是做個樣子,仙娥寫一個欠條就好了。”看守童子急切地道。
“欠條怎麼寫?”青筠問。
“這個我熟。就寫欠一千靈珠的定金,到時候定金從全款內扣除。”看守童子見青筠沒有反對,便提筆寫了起來。
“為什麼逾期還有三厘的月息?”青筠站在一旁,忽然皺眉問。
“欠條都是這樣啊,月息三厘可比一鳴樓的存入月息還低,已經少得不能再少了。而且寫明一年為限,最多還一年的利息,沒幾個錢。”見青筠麵露疑惑,看守童子連忙道,“我們君上都說了,就是做個樣子而已,等仙娥下次帶錢來交割的時候,我們就把欠條銷毀,也省得仙娥再多跑一趟不是?否則仙娥若不下定,我家君上又急於用錢,回頭賣給了其他人,就不好了。”
說得也是。青筠想起文曲星君行事懶散,最近又常常離宮出行,每次告假都不知何時才會批複,便點頭應允。畢竟這麼物美價廉的洞府,彆處是再也尋不到了。
等到看守童子寫完欠條,青筠看了無誤,便在欠條和一式兩份的契約上分彆簽好名字,蓋上手印,洞外夕陽已經西沉了。金色的餘暉將洞口的瀑布染上一層金邊,讓人從外到內都是明亮的溫暖的。
看著童子小心翼翼地吹乾墨跡,珍重地將欠條收好,青筠覺得自己的心也安定了下來。平生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洞府,有了真真正正屬於自己的家,那她的漫漫餘生,也終於可以安定下來,為自己而活了吧。
回天權宮的路上,青筠一直沉浸在即將實現人生夢想的興奮中,連路上幾個仙娥仙侍對著她竊竊私語都未曾留心。
直到遠遠望見天權宮前圍攏了一大群看熱鬨的人,被頂盔貫甲的天兵們列隊隔開,青筠才驀地意識到異常。
“青筠,你終於回來了!”站在大門邊的青筇驀地朝她揮了揮手,滿眼焦急,眼角還有些紅紅的。而青篁和青箏也和她靠牆站成一排,每個人手中都提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袱。看見青筠回來,青篁麵色晦暗,眼神習慣性地轉向地麵;而青箏嘴角,竟勾出幾分幸災樂禍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