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麼事了?”青筠正打算朝青筇那邊跑過去,斜刺裡驀地伸出兩根長矛,交叉著擋住了她的去路:“是天權宮的下屬嗎?君上要先問話!”
君上?哪位君上?看著凶神惡煞的天兵,青筠嚇了一跳,轉頭便看見一位威風凜凜的武神從天權宮中走了出來。
那武神身穿黑盔黑甲,肩上係一襲質地厚重的黑色披風,緙絲細密光澤閃爍,上麵用金線銀線繡著一頭咆哮的猛虎,四爪前撲仿佛要擇人而噬。光看這披風,都不用看他端正威嚴的麵容、朗星般湛然生光的眸子,青筠就猜到了他的身份——開陽宮主神、天界勇武第一的武曲星君。怪不得一亮相,就引起了圍觀眾人小聲的驚歎。
“你就是天權宮的仙娥青筠?”武曲星君向來一臉嚴肅不苟言笑,在天庭中以冷心冷麵著稱,此刻更如漫天黑雲,壓得青筠喘不過氣來,隻能低頭稱了一聲是。
“我且問你,你侍奉的主神文曲星君這些日子可有什麼異動?
這個問題出乎意料,一下子讓青筠有些發懵:“異動?我家君上要麼在淇奧殿睡覺,要麼四處遊覽散心,這麼多年來一向如此,實在沒有發現什麼異動。”
“哦,那你知道他在人界做什麼嗎?”武曲星君追問。
青筠偷偷朝一旁的青筇瞄了一眼,見她一臉生無可戀、無可奈何的模樣,知道是不能指望她幫什麼忙了,於是隻能老老實實回答:“君上跟小仙說過,他在人界有產業,可以賺靈珠的。”
“哦?”武曲星君眼睛一亮,“那你可知是什麼產業?”
“不知,我隻是個小小的灑掃仙娥,君上從不會對我提起詳情。我也不敢問。”
“原來偷偷在人界置辦了產業,怪不得他有底氣跑路。”武曲星君見青筠還是滿眼懵懂,懶得理會,轉身就朝天權宮內走,“來人,隨本君繼續查抄!”
眼看天兵們呼啦一下簇擁在武曲星君身後,將自己瞬間推開了一丈遠,青筠忍不住大喊了一聲:“請武曲星君告知,我家君上怎麼了?”
“我來告訴你吧。”一旁的青筇跑過來,一把將青筠從天兵身邊拉開,直拽到了牆根下。“我們君上因為貪戀一個人界的女人,被天帝斥責,居然自甘墮落,自貶下凡間去了!從此天界再沒有文曲星君,就連這天權宮,也要被查封了!”
心急火燎之下,青筇這番話說得又快又急,落在青筠耳中就仿佛一陣劈裡啪啦的冰雹,一個個砸得人生疼,卻沒法連貫起來。好在她看著天兵們烏壓壓的背影,瞬息明白了“查封”二字的含義,頓時顧不上與青筇答話,狂奔向天權宮:“武曲星君,請讓我收拾一下行李!”
武曲星君瞥了她一眼,未置可否,於是天兵們身子一側,讓出了一條通道。
青筠丟下一個謝字,徑直衝進了天權宮西北角自己的房間,直撲到屋角掀開了那塊活動的地板。謝天謝地,剩下的那些靈珠還在,尚未被武曲星君帶來的天兵們搜去。
她將這些靈珠一股腦兒用手帕包好,將枕頭下的賬本揣進懷中,顧不得再收拾其他東西,立刻馬不停蹄地奔向淇奧殿。見兩個天兵拿著封條正要往緊閉的殿門上貼,青筠大喊一聲“稍等”,整個人直撲到殿門上,將兩扇氣派的雕花木門豁然撞開。
“你要做什麼?”武曲星君眉目一橫,殺氣隱現,將青筠嚇了一個哆嗦。“貪狼笑,招寶富。文曲病,武曲酷。”這武曲星君能名列天界四美,實在是因為他一張英俊不凡的臉配著霸氣冷酷的表情,迷倒了無數隻敢遠觀不敢靠近的仙娥。如今青筠如此近距離地聽到他的咆哮,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寒意,就仿佛他披風上的那頭老虎要撲出來一般,這才真真切切理解他這冷酷一詞的可怕,不由失聲叫道:“星君開恩,殿內有我重逾性命的東西!”
武曲星君露出一絲玩味的神色,微微一揚下頦,擋在門前的天兵就退開一步,放青筠進入了淇奧殿。
平素空曠整潔的淇奧殿此刻已是一片狼藉,桌案翻了,櫃子倒了,箱子開了,連帳幔都被扯了下來。很顯然,武曲星君乾活認真,任何一個犄角旮旯都沒有放過。
青筠踩著被戳爛的竹枝桃花屏風繞到後殿,見一旁的書架早已傾倒在地,頓時蹲下身,在被踩得四分五裂的書冊中翻找起來。
“你在找什麼?”尾隨而來的武曲星君問。
“找一本賬冊的副本。”青筠翻了一遍沒找到,不死心繼續翻找。
“什麼賬冊?”
青筠從懷中取出自己的賬冊,展示給武曲星君:“這是小仙在我家君上那裡存靈珠的憑據,有我家君上親自簽名用印的。支取時需要正副賬冊核對一致,才能做準。”
武曲星君直接抽走青筠手中的賬冊,隨手翻看:“剛才我們好像查抄到了一本類似的賬冊,正打算上呈天帝。”
“這上麵一條條記錄的,是我每個月的薪俸,累積快一百年了。” 青筠此刻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我家君上離開天界時,沒有交待把這些錢還給我嗎?”她對上武曲星君冰寒的眼睛,氣息一窒,聲氣越發低下去,“或者,給我留了什麼話沒有?”
“方才我們查抄了整個大殿,一個靈珠也沒有。”武曲星君有些憐憫又有些嘲諷地嗤笑了一聲,“你指望他有什麼交待?就他平時那個德性,你那些錢肯定是被他卷到下界,和小情人逍遙快活去了。”
“哪怕被他帶到下界,那些錢依然是我的!”眼淚毫無征兆地充盈了眼眶,青筠渾身都在發抖,語氣卻很淩厲。
“這個還給你,但從殿內查抄的那本我要帶走。”武曲星君說著,轉身往外走:“準備封殿!”
“可若沒有副本,到時候我家君上賴賬怎麼辦?”青筠此刻已顧不得禮數,亦步亦趨地跟上武曲星君,急得眼睛都紅了。
“文曲星君有貪汙公帑的前科,天帝隻是一直寬宏未曾降罪。如今新賬舊賬一起算,凡是有嫌疑的,都要帶回去做物證。還有你,”他應該是被青筠攪擾得煩了,伸手指著這個失魂落魄的仙娥,神情冷若冰霜,“這些日子不許離開天界,以備隨時傳喚。”說著,一甩他那金光閃閃的猛虎披風,大踏步走出了殿門。
“那星君可知我家君上現在何處?”青筠豁出去大聲問。
“他有手有腳,誰知道去了哪裡?”武曲星君不耐煩地扔下這句話,任憑青筠再說什麼都不理會了。
眼看兩張長長的封條將淇奧殿大門打了一個大叉,青筠頓時眼前一陣昏黑。天道反複無常,如果說不久前她是被天降大餅砸個正著,如今天上掉下來的就是當頭一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