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重重迷團讓符雅覺得頭昏……(2 / 2)

歸妹 竊書女子 14109 字 8個月前

殊貴妃冷笑:“你知道?除你以外還有誰?不要臉的死蹄子!”

“還有月娥姐姐。”寶涵道。

“月娥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還不跟你一個鼻孔出氣?”殊貴妃道,“皇上,說不定她們還都是皇後娘娘指使來的呢!皇後一定是嫉妒臣妾服侍皇上。”

元酆帝道:“哎,皇後這麼多年來幾時找過你們的麻煩?待朕再問問這個宮女。”

才說著,忽然外麵跑進一個守衛來,行禮也來不及,就對康親王道:“王爺,那……那胡道士他還沒死!”

“啊!”滿屋的人不由都吃了一驚。

元酆帝道:“那可好,快快提他來審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守衛道:“是!”立刻就去辦。

這下,殊貴妃臉色“唰”地白了,知道胡奉玄不死,元酆帝一審問,事情必定全然敗露——不過,胡奉玄真的還活著麼?符雅可是親眼見到他倒地死亡的呀!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宗人府那邊的守衛又回來了,劉府丞也陪著,把一個五花大綁的胡奉玄推到了殿中央——他的確是印堂發紫,臉色泛青,但眼睛瞪得老大,竟真的還活著。符雅驚得險些叫出聲來。

胡奉玄一見到殊貴妃,立刻破口大罵:“賤人!你以為害死了我,你就脫了乾係,逍遙自在了麼?我偏偏有太上老君保佑,你的毒藥不靈,讓我揀回一條命來。我怎麼也得拖你陪葬!”說時,連珠炮似的把自己和殊貴妃的醜事爆了出來。

元酆帝氣得額上直爆青筋。

殊貴妃知道壞了事,眼神一時鋒利一時渙散,一時好像要找人拚命,一時又似乎恨不得能立刻消失,漸漸的,符雅發覺那那目光轉到自己這邊來了——殊貴妃眯起了眼睛,好像要把她刺穿似的。

能看出什麼呢?符雅想,自己在場,隻不過說明一切是皇後安排的而已,而皇後又沒有把柄在她手裡……啊,在場的人!她心裡一動,回頭看小毛子——就這一思念間,殊貴妃已經從那邊撲了過來,也是一把抓住了小毛子:“你——你這奴才!”

小毛子嚇得連驚叫也發不出,隻呆呆地看著殊貴妃。

殊貴妃劈手拽下了小毛子的腰牌:“好哇!我說怎麼皇後都知道了呢!是你告密!”

小毛子雖然被命令不許說話,但見殊貴妃這樣發狂似的抓住自己,又指自己告密,連忙開口分辯:“娘……娘娘……奴才什麼也不知道……奴才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元酆帝這時聽了胡奉玄的話,再聯係方才寶涵的供詞,知道殊貴妃通奸之事多半不假,怒火中燒,命令道:“都愣這做什麼?先把這賤人拉到宗人府去關起來!”

守衛們得令,即動手拉人。殊貴妃狠命掙紮,像是發瘋的貓一樣,將守衛們的臉上抓出了道道血痕。她指著小毛子怒罵:“你家主子真講情誼,我拚死拚活幫又借種又借肚子,她卻把我出賣了!我死就死了,她也舒服不了!”

“說什麼胡七倒八的話?”康親王喝問。

殊貴妃狂笑道:“康王爺要拉人去宗人府麼?麗貴妃比我的罪大得多了!”當下,把麗貴妃如何同胡喆通奸企圖混淆皇室血統,又如何假裝懷孕,偷運民女來借腹生子的事合盤托出。滿屋的人驚得全都下巴掉到了胸口上——符雅是早隻內情了,所以做個應景的表情而已。她真正吃驚的,是小毛子這著棋——難怪皇後要他寸步不離的跟著,就是為了挑唆麗、殊二妃的關係。小毛子不過是景陽宮應門的小太監,殊貴妃也許看著他麵熟,卻並不一定就能吃準是麗貴妃的人,如今給他景陽宮的腰牌,就等於把“麗貴妃”三個字寫在這小太監的額頭上,麗、殊二妃本來已經各懷鬼胎,這就正好鑽進皇後下的套子之中!這一著借刀殺人,隻是絕了!

元酆帝憤怒得眼中都要噴出火來,但他因為極寵信胡喆,所以對殊貴妃的話並不全信,道:“你自己做出下賤的事來,又來汙蔑三清天師和麗貴妃?”

殊貴妃道:“我汙蔑他們?哈!三清天師是我找來的呢!”

元酆帝才覺得自己是徹底被愚弄了,鐵青了臉:“還有這種事?你們當朕是死的麼!”

康親王來幫他打圓場:“陛下不要動怒,臣就帶人去景陽宮和三清殿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或許真是殊貴妃在胡說八道。”

“還什麼‘貴妃’呀!”元酆帝怒道,“趕緊押走了,朕再也不要看到這個人的臉!”

“是。”守衛們全力抓住了殊貴妃,又有人拉著胡奉玄,並那宮女寶涵一起,都帶了下去。康親王即命餘人立刻前往景陽宮和三清殿一看究竟。

元酆帝這時候心裡比吃了蒼蠅還惡心,瞪著小毛子:“你主子做了什麼?真是你去報告了皇後娘娘麼?”

小毛子說不出話來,眾人聞到騷臭之味,原來是他被唬得尿了褲子。

符雅看他可憐,道:“萬歲爺明查,小毛子跟這事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因皇後娘娘喜歡他機靈,正要調他到坤寧宮當差呢。今晚,也是皇後娘娘差他和臣女一起陪著康王爺的。”

元酆帝在火頭上,顧不上深究這話的真假:“那他們剛才說什麼月娥,偷運宮女被皇後抓到,你曉得吧?皇後審問了沒?偷運宮女果然就是為了……借腹生子?”

符雅不知皇後下一步如何計劃,斟酌片刻,搖頭道:“臣女不知道,隻是按娘娘吩咐陪著康王爺而已。”

“這個皇後!”元酆帝甩著袖子,“叫她領導六宮,她就顧著吃齋念佛,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朕的臉麵要往哪裡擱?”

符雅不響。

“還不去把皇後給朕叫來!”元酆帝咆哮。

“是。”符雅急忙出門。一陣疾奔,到了坤寧宮時,早已滿頭大汗。

皇後沒有睡,似乎是專門等著她呢,微笑道:“康王爺呢?王妃等不及,已經回去了呢!”

符雅有點兒上氣不接下氣:“娘娘,殊貴妃的事叫皇後知道了,她又揭發了麗貴妃,皇上怒不可遏,要娘娘立刻去。”

皇後望著她:“哦?怎麼就事發了呢?”

符雅知道一切都在皇後的計劃中,但既然她問,自己不可自作聰明,還是老實回答,將前後經過都說了一回。

皇後聽了,點頭道:“恩,那皇上問你話沒?問你本宮知道多少內幕沒?”

“問了。”符雅道,“臣女說不知道。”

“哦?”皇後笑看著她,“真是個聰明的孩子。你是真的不知道嗎?”

在皇後麵前,一點兒花樣也不敢玩。符雅道:“娘娘計劃周詳,符雅資質駑鈍,哪裡猜得出娘娘是怎麼打算的?隻好說不知道了。”

皇後笑著,走下榻來,攜著符雅的手道:“人不怕不聰明,就怕自以為比彆人都聰明。麗貴妃和殊貴妃的取死之道就在於此。”

言下之意,自然是警告符雅不要學那兩個女人。

符雅低著頭:“臣女明白。”

皇後道:“好吧,皇上不是嫌本宮沒給他看好這後宮麼?本宮這就去幫他把後宮的禍害都鏟除乾淨——你今夜要回家裡去嗎?”

符雅愕了愕:“娘娘若不要符雅陪著,符雅就回家去。”

皇後笑道:“既然如此,你還是陪著本宮吧,反正你家裡也沒什麼人。”

“是。”符雅替皇後拿了鬥篷來,又叫宮女去準備鳳輦和燈籠。

“你倒真是個貼心的好孩子。”皇後道,“本宮真沒信錯你,來——本宮知道先前把你蒙在鼓裡,叫你很難受吧?我這就把整個事的前前後後跟你說個明白。”

原來皇後在殊貴妃那裡早就安插了人,不過殊貴妃很是警惕,白雲觀和替麗貴妃借種的事,絲毫也沒有泄露。本來要繼續耗下去,還不知要到什麼時候,但可喜這人發覺殊貴妃和月娥時常借口“散步”,然後一失蹤就是半天。報告到皇後這裡,又留心觀察了幾天,方才有了梁高攔下月娥車子的事件——當時已經懷疑殊貴妃在宮外有情人,以為可以在車裡抓到她,先治一個“私自出宮”的罪名,卻不想,釣上了一窩大魚。

其實說來也巧——皇後讓梁高等著攔車時,正好麗貴妃在東宮鬨事。皇後還不得不去處理了一回。再轉回坤寧宮,報說抓了月娥,既而崔抱月說了經過,又將月娥審了一回,皇後已經全然明白了,立刻就著手布置,欲將麗、殊二妃一網打儘。

讓順天府準備次日上白雲觀拿人,差人立刻請康親王到宗人府裡見麵,商議妥當如何設局引殊貴妃上鉤——待抓到了胡奉玄後,將他押來宗人府,殊貴妃知道,也許會來殺人滅口,到時康親王可將凶徒當場擒獲。倘若殊貴妃聰明,並不來殺人,也無關係,皇後早已交代了安插在福瑞宮的人,若到了某時某刻還不見殊貴妃行動,就由此人前來下毒。不過,下的不是真毒藥,而是一種可以讓人假死大約一盞茶時間的奇藥。到時,一方麵可以栽贓給殊貴妃,一方麵,胡奉玄“死”過一次,必恨殊貴妃入骨,便會“狗咬狗”——事實上,這一夜殊貴妃未曾行動,來的這個寶涵就是皇後的人。

然後,如符雅所猜測的,特特安排小毛子隨行,給他掛上景陽宮的腰牌,便是為了讓殊貴妃再來揭發麗貴妃,刀不血刃,就可將兩妃兩道統統除去。

這當中知道全部計劃的,隻是康親王。之所以不直接叫他這日再去宗人府守株待兔,乃是怕打草驚蛇讓殊貴妃有了防範。是以,擺下酒菜請他和王妃一起入宮來,待到時機成熟時,再打道宗人府。

殊貴妃分明聽到了胡奉玄被抓的消息,但沉住了氣,沒有立刻行動,隻是去找元酆帝,估計是想花言巧語,騙個免死金牌之類。寶涵起初會錯了意,以為她是要去殺胡奉玄,立刻通知皇後,等康親王到宗人府,左等右等也沒動靜,寶涵才知道是報錯了消息。待到皇後交代的時辰,不見殊貴妃出現,她就依計“毒殺”胡奉玄。

胡奉玄喊的那句“謀殺親夫”,叫劉府丞聽到,又成為殊貴妃通奸的一個證據。自然,胡奉玄也可能“死”前不說出殊貴妃,但寶涵上元酆帝麵前“招供”一番,接著再拉“僥幸不死”的胡奉玄來說一回,也足夠讓殊貴妃狡辯不成了——雖說寶涵作的是偽證,但殊貴妃的確乾了壞事,也不算冤枉她。

符雅聽了這些,不禁一陣膽寒:人說機關算儘太聰明,反誤了自家性命。但皇後算計得滴水不漏,什麼人能從她手裡逃出一條命來?而最叫她害怕的是,通常玩陰謀玩得十分高明的人,事後也不會把計劃說給彆人知曉,而皇後就這麼娓娓道來,並不是沾沾自喜,得意忘形,而是散發出威懾力,仿佛在說:這種雕蟲小技,就是說給你知道也無妨,你若是將來做出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要治你,還是易如反掌。

符雅渾身一陣陣地發冷:從始至終,皇後早就把她算計上了。為了韓國夫人的事,為了她是當年在韓國夫人身邊的人……宮裡對此事有什麼傳聞呢?她那天回答皇後說“不知道”,是撒謊的。宮裡都傳,是皇後害死了自己的姐姐,又把所有可能知情的人滅了口。當然,沒有任何人有證據。以今日皇後的手段看來,讓人抓不著證據並非難事,隻是又為什麼會害死自己的姐姐呢?毫無道理啊!

這並不是會議往事的時候。“現在康王爺派人去搜景陽宮和三清殿,要是搜不出什麼,單憑殊貴妃和胡奉玄的話,皇上不一定就信吧?”她問。

皇後笑了笑:“怎麼會搜不出來呢?浣衣局的小紅是乾什麼的?”

符雅一愣:啊!找幾件此人的衣服放到彼人的房間裡去,宮裡汙人通奸最常用就是這個辦法。加上先前殊貴妃和胡奉玄的話,再立刻找個太醫來驗明“假孕”——麗貴妃和妖道胡喆這次難逃法網!

皇後知她聰穎,一點就透,便也不多說。兩人到了養心殿,果然宗人府已經從三清殿裡搜查出麗貴妃的衣服來了。

然後一切就交由皇後按規矩處理,康親王執掌宗族家法,一條條說,皇後就一條條懿旨地發下來——元酆帝既惱火又覺得失麵子,早就到淑嬪的宮裡去了。

符雅看康親王和皇後配合得這樣好——或者不如說,仔細想想這經過,康親王可是這計劃的支柱,他為何要這樣幫皇後的忙?

這個迷團皇後沒解釋,但事情全都辦妥當了,送康親王回宮時,兩人隨意地說了幾句話,符雅就恍然明白——

“王爺的外孫女兒幾時有功夫進宮來?”皇後道,“太子最近天天忙於政務,也該和同齡的孩子一起玩玩了。”

康親王笑道:“不如就明天吧,晚了她母親要接她回去——下個月過十六生日了。”

皇後道:“哎呀,我們竣熙也是下個月的生日。叫她進宮來,一起過了多熱鬨!”

“皇後下了懿旨,我女兒能說什麼?恭敬不如從命啦!”

兩人相視嗬嗬笑了起來。

符雅才明白,想是皇後以聯姻為條件吧。康親王的外孫女兒,那是怎樣的身份?可憐的鳳凰兒要怎麼辦呢?

宮裡有這麼一場精心策劃的大行動,宮外的程亦風卻絲毫不知。隻曉得符雅辦事妥當,皇後處理家醜雷厲風行——白雲觀早被抄了,麗、殊二妃都莫名其妙地身染奇疾,暴斃宮中,至於胡喆和胡奉玄,就像真的有法術能土遁似的,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實在沒有想到事情能辦得這樣迅速,這樣順利。唯一彆扭的是,鬥法大會還是照常舉行——也許是為了照顧元酆帝的麵子吧,畢竟一國之君不能向天下承認自己做了糊塗事。這鬥法大會上勝出的道士名叫孫靜顯,元酆帝封他為“飄然真君”,將三清殿改名“飄然宮”,讓孫靜顯繼續協助自己修道為自己煉丹,不亦樂乎。

程亦風想向符雅登門致謝,卻又怕人閒話,隻得先寫了一封信去,問她可願賞光,自己可略置薄酒,以表謝意。符雅回說“不得閒”,但是解釋了孫靜顯的事——乃是皇後知道元酆帝離不了黃老之術,特特找來頂替胡喆的。符雅信裡並沒有說,其實這個人皇後早就找好了,專門等找著機會除掉胡喆,就把自己的人頂上去。程亦風當然也不會去好奇這些,因為孫靜顯雖然也是道士,卻不知何元酆帝說了什麼奧義,元酆帝正式地恢複了竣熙監國的身份,所以大青河的善後終於可以妥善進行。

遵照諾言,公孫天成提出了幾條建議——首先,必須承認大青河之戰楚國取得了全麵的勝利,其次,要對戰役中一切有功之人進行嘉獎,第三,才是派遣官員要求和樾國議和立約。前兩條要先做,因為這兩條必然能做到,一旦做到了,就鼓舞了國內的士氣,也震懾了敵人。而第三條,在拖延了這麼久之後,能夠取得實質好處的可能性不大,可以姑且一試,所謂“漫天要價,做地還錢”,楚國最不濟也可以要求交換俘虜,這樣顯得楚國乃是□□大國禮儀之邦,將人命看得很重,各國的難民與有識之士都會來到楚國,一同抗擊樾寇。

“至於其他的條件,”公孫天成道,“割地還是賠款,都留著兵部和禮部去商量吧。”

程亦風和竣熙都覺得有理。竣熙又道:“議和大臣,公孫先生心目中可有人選麼?”

“老朽不是朝廷的官員,也不熟悉朝廷的官員。”公孫天成道,“隻能建議太子殿下挑一個耐心足夠好,臉皮足夠厚,膽子又足夠大的,這樣才可以和樾人慢慢交涉。”

“這樣的人……”竣熙皺著眉頭——程亦風知道他在想什麼——文武百官,膽子大的,往往耐心不好,譬如司馬非,而耐心好的,往往臉皮又不夠厚,譬如臧天任。要三樣俱全,實在困難。

不過總能找到的,程亦風想。“殿下放心,臣會到吏部去問問,請他們推薦。”

“不過說道在朝廷中的官員……”公孫天成道,“冷將軍、向將軍那一行人究竟還要在京城養病養多久呢?如果他們不願回到駐地,索性就提拔他人好了——程大人以為呢?”

可不如此?程亦風想,且不說大青河幾大重鎮沒有統帥,單是把這一黨的人留在京城興風作浪就已經夠叫人頭疼的了。不過,找人取代他們估計是不可能的——那還不鬨得翻了天?因道:“既然要議和,還是讓冷將軍等人早日回駐地的好,也有威懾樾人的作用嘛。”

正事沒多久就商議完畢,竣熙因為要去見皇後的緣故,不便留程亦風好公孫天成在東宮長談。日頭還當空,兩人就已經退出了宮來。

是萬裡無雲的好天氣,向來各個宮房都把鳥兒那出來掛在屋簷下,它們隔著高牆呼朋引伴地歌唱,禁宮裡悅耳的歌謠。程亦風聽著,又眯起眼睛欣賞灑在步道上的陽光,仿佛是有形的,金燦燦地可愛。

似乎妖道除去之後,把阻塞人思路的一塊大石頭也除掉了,事情可以按照規矩一步一步地計劃,一步一步地實施,瘴氣散去,眼前一片清明。心情自然也大好:“先生想,這議和的決定傳到了平崖,司馬將軍會有何反應呢?他恐怕還是希望北伐多過議和的吧?尤其,倘若樾人拒絕議和,司馬將軍肯定會重提北伐之事,這要如何勸服他才好呢?”

並沒有聽到公孫天成的回答。而實際上程亦風也隻是自己順著思路說出可能的難處而已。他就接著道:“冷將軍他們大約也是會主張北伐的——畢竟他們本是主戰派嘛。他們回到了駐地,不知又會暗地裡搞些什麼名堂……實在……”

他把顧慮一條一條地說出來,從議和的事,一直到其他一些在靖武殿上一輪的話題。這樣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宮門口。稍停了停腳步,才猛然發覺公孫天成從始至終一言未發。他不禁扭頭望了老先生一眼:“先生莫非是疲乏了麼?晚生隻顧著自己說話——先生若是乏了,就不必來晚生府裡議事了,回去休息吧。”

公孫天成向他深深一揖:“是。”

見老先生突然行此大禮,程亦風吃了一驚,連忙伸手來扶:“先生這是做什麼?”

公孫天成直起了身:“老朽本來今天就沒有打算去大人府裡議事。之前大人的種種問題,老朽也是故意不回答的。”

“為什麼?”程亦風摸不著頭腦。

公孫天成滿是皺紋的臉上顯出一絲笑意,不知是嘲諷還是無奈:“大人忘記了麼?你我賓主緣分已儘——在平崖城就已經結束,是老朽答應大人要除掉胡喆並且完成大青河的善後。如今這兩樣都已經辦好,不論老朽出了多少力,總是辦妥了吧?所以,是我和大人分彆的時候了。”

當時內憂外患,聽到公孫天成要自己造反,程亦風怎能不氣?現在內外都暫時安定了下來,他倒幾乎不記得自己和公孫天成割席斷交的事了。怔了怔,才道:“先生,這還沒有解決呢……剛才晚生不是還問了許多問題嗎?其實如今太子監國,必然會政通人和,也不需要先生之前說的那些……那些……”

“那些大逆不道的方法?”公孫天成臉上的笑容更深,卻也更難以解讀出其中的意思。“如果政通人和,大人怎麼會有先前的那些難處呢?楚國就好像一個得了重病因而滿身都是膿血的人,太子監國,無非是這個人的心智還清醒。但是如果不能把滿身的膿血都洗出來,換上新的血液,這個人還是必死無疑的。”

“先生……”程亦風愣愣地看著公孫天成。

“大人想要每天用一種不同的藥來維持這個病人的生命,老朽卻認為除非換血,否則神仙也難救。”公孫天成道,“究竟是大人對,還是老朽對,無法預言,隻有將來回頭看才能明白。不過,若道不同,自然不相為謀了。大人說是不是?”

程亦風不能否認——本來這句話應該是他來說,畢竟他是“忠臣”是拒絕造反的那一個人,理應說著大義凜然的話。然而竟從公孫天成的口中吐了出來,使得他的心中一陣惶惑:是、非,難道界限也不是那麼清楚的麼?但這個念頭隻是一閃,他很快又堅定了自己的信念:無論如何,生是楚國的人,死是楚國的鬼,不管這官位是否繼續坐下去,他不能做那“換血”的事!

“先生要走,晚生也無法強留。”他道,“不過,能不能讓晚生略備薄酒,為先生踐行呢?”

公孫天成似乎本意要拒絕,不過想了想,又點頭道:“好吧。不過老朽這兩天想先去拜祭一位故人,就在京城附近。待老朽回來了,再正式和大人告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