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翼等三人直把玉旒雲和石夢泉“押”出了山門,又監視著他們上馬,絲毫也不給二人中途回頭的機會。玉、石二人知他們武功高強不便與其硬碰,隻有老老實實地朝臨淵城方向走了一段,甚至,因忌諱那內功高強者可以聽到極遠處的聲音,也不敢就商議對策,直到走出了一裡多地,這才喘了口氣。玉旒雲也惱火地罵了一句:“南方怎麼有這麼多江湖高手?”
這句話抱怨的成分居多,如果是詢問,就多餘了——南方千年文化源遠流長,自然是文學、武功都研究得登峰造極;而在北國,牧民出身的百姓雖然剽悍,卻對打鬥之道懵懂無知,那些身手敏捷又有力氣的人多願意被選作禁軍,光宗耀祖,自立門派開館課徒卻不在其考慮之範圍;所以,在北方江湖豪俠幾乎是絕跡的。
如果能收服那個神秘的瞎老人,玉旒雲想,讓他訓練禁軍,或者組建一支專門的隊伍來對付南方的武林匹夫,不知多久才可見成效?
石夢泉回頭望了望,見黃昏的樹林安靜得仿佛一幅畫,並沒有人行走其間的跡象,他推測蒼翼等人不曾跟蹤而來,才道:“要說高手,這幾個人比楚國的那些都厲害得多,難怪一國太後在此出家,卻連皇宮衛隊也不見。”
玉旒雲哼了一聲:“這個孝文太後果然老辣。用衛隊既顯眼又沒有什麼實際的用處,自然是找這些武林高手貼身保護得好。”她想了想,又道:“不過,西瑤全國上下不是都信佛麼?如此多的善男信女,孝文太後又是個賢德婦人,西瑤跟彆的國家也沒有仇怨,用這些武林高手日夜守護,豈不有些浪費?”
本來武德帝是個孝子,找最好的護衛來保護母親是情理之中的。石夢泉聽玉旒雲特特地提出來議論,就知她另有懷疑:“你是說老太後原有野心,和朝中大臣也可能有不和,所以怕人加害自己?”
玉旒雲點點頭又搖搖頭:“誰知道?這老妖婆實在是厲害。如果是旁人,咱們捉住了把柄也許可以要挾他為咱們辦事,但是這個老妖婆,若是咱們找出她什麼不願人知的秘密,恐怕她會想方設法讓咱們死無葬身之地。”
石夢泉愣了愣:他還沒把孝文太後想得如此可怕。不過他知道,玉旒雲總是把對手往壞裡想。於是笑笑,不置可否。
兩人於是一邊想著下一步的行動一邊默默地走了一程,見到迎麵走來一個尼姑和一個樵夫。漸近時,便看清那尼姑的麵目,可謂醜陋異常:左半邊臉幾乎完全被一快鮮紅的胎記所覆蓋,而右半邊臉上又布滿了雀斑,一雙眼睛原本生得靈活無比,但配在這樣的臉上隻愈發顯得醜怪。可這尼姑卻不見一點自卑之氣,反而笑得開心,仿佛正同那樵夫拋媚眼。隻聽她說道:“你這死沒良心的,這一點便宜的胭脂就想打發我,門兒都沒有。”
樵夫涎皮賴臉地同她嘻哈:“這可不便宜,這是楚國來的,稀罕著呢!”
醜尼姑道:“楚國來的?就算是這樣吧,但你隻買了這麼一丁點兒,夠人家搽幾次?”
樵夫笑道:“彆人就隻能搽幾次,不過你就可以搽十幾次啦!”言下之意,醜尼姑本來半邊臉就是紅的,可以省下不少胭脂。
醜尼姑居然也不生氣:“你倒會精打細算,真正過起日子來不曉得如何。”
樵夫道:“你跟我過一過不就知道?”說時,用肩膀碰了碰尼姑的身子,甚是曖昧。
醜尼姑啐了他一口:“沒正形的,有人來了,叫人家看見!”
樵夫抬眼瞥了玉、石二人一眼,道:“怕什麼?臉生得很,既不是慈濟庵的人,也不是萱懿山莊的人,看了也是白看!”說這話時,竟然空出一隻挑擔的手來,攬著尼姑的腰要去親嘴。
玉、石二人其實早就扭過了臉去“非禮勿視”,但聽到“慈濟庵”和“萱懿山莊”,心中都是一動:這尼姑是慈濟庵的!兩人互望了一眼:若是扮成醜尼姑和樵夫混回山上去,豈不便宜?就不知這兩個人是不是也身懷武功?
於是就不動聲色,兩下裡擦肩而過。隻聽樵夫埋怨醜尼姑道:“你今天怎麼出來得這麼遲?害我等得脖子都直了。”
醜尼姑道:“太子殿下突然跑了來找太後娘娘,一招呼就耽誤了。”
樵夫道:“招呼太子還輪到你?我看你定是發了花花心事,指望見到太子就能跟著進宮去做太子妃了吧?”
醜尼姑瞪了他一眼,啐道:“好哇,你竟如此汙蔑我!太子殿下這樣的人物,誰不想見一見的?就見一見也犯你的忌諱了?我向日在你身上的心算是白用了。你以後都彆再來找我!”說著,狠狠在樵夫的腳上一踏,佯做發怒,徑自朝前跑。
樵夫大概久也不沾腥,對這醜尼姑更是“情人眼裡出西施”,見她生氣,立刻丟下擔子追趕,口裡“心肝”“肉肉”叫個不歇。玉、石二人雖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見這一男一女動作笨拙,估計多半隻是普通人,這時再不出手,就要喪失大好機會。兩人於是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反身朝後撲去。石夢泉一掌切在樵夫的後頸上,這漢子哼也沒哼一聲就撲倒在地,玉旒雲則是用手肘撞在了醜尼姑的後心,這女人也頃刻軟倒。兩人不禁心下大喜:天助我也,得來全不費工夫。
當下,玉旒雲拖著醜尼姑,石夢泉拽著樵夫,各自去喬裝打扮。不時,已扮就。石夢泉抹了滿麵塵土,儘是煙火之色,雖然細看之下還掩不住清俊,但已足夠掩人耳目。而玉旒雲則半邊臉血紅,另半邊臉麻麻點點,連石夢泉都被嚇了一跳:“大人,你怎麼……”
玉旒雲頗為得意:“不是你給你的相好買了楚國的胭脂麼?正好派上用場。”
石夢泉指著那雀斑道:“這又是……”
玉旒雲得意地一笑:“這尼姑顯然是成天就想著會相好,出門都帶著畫眉的炭條。”
石夢泉才也明白。事不宜遲,他挑起了樵夫的擔子,兩人快步往慈濟庵走。
一路上沒有遇到阻擋,也未看見林中的山民,回到了庵堂門口,才見到蒼翼等人。蒼翼正在指點白翎武功,但實際還是在和玄衣鬥氣。他一邊演練一邊道:“怎樣,師侄,我比那尼姑可厲害得多了吧?”白翎和朱卉想是早就習以為常,故爾隻是笑,並不答腔。玉、石二人從正門經過,又繞到後麵尋找柴米進出的小門,這三大高手竟然全沒發覺。
在小門上敲了幾下,便有人來應。石夢泉啞著嗓子學那樵夫的聲音回答了,就有一個中年尼姑來給他們開了門。尼姑麵上儘是厭惡之色:“快去放好了柴就走,要做什麼醜事,不要叫我看到!”說完調頭便走。
原來醜尼姑和樵夫的奸情已經儘人皆知了。在玉、石二人,這不啻又是一個大好機會。他們走到柴房,柴房裡的尼姑們就紛紛回避,走到廚房,廚房裡的尼姑們也全都躲開。眼見著天慢慢黑了下來,正是隱藏形跡的好時機。兩人就是混著牆根兒悄悄摸索,不多時,就聽到一間房裡有段青鋒的聲音:“祖母,孫兒錯了。”玉、石二人大喜,就躲在窗口的一株桂花樹下,屏息細聽。
隻聽孝文太後冷冷道:“你這是認錯麼?老太婆我可不敢當。你眼裡早就沒有我這個祖母了吧?”
段青鋒默然不答。
孝文太後繼續冷冷道:“也難怪。你今年也有二十六歲了吧?那可不是翅膀硬了,該自己飛了麼?我老太婆的話自然是當成了耳旁風。”
段青鋒“撲通”跪下:“孫兒真是知錯了。”
“你知錯了?”孝文太後道,“那你且說說你錯在哪裡。”
“孫兒錯在不該自作主張。”段青鋒道,“不該到楚國去引他們也來議盟。”
哎?玉、石二人互望了一眼:聽這意思,莫非孝文太後的本意是隻和樾國結盟的?那這豈不是對他們大大的有利?
聽孝文太後道:“這是錯嗎?如果是錯,你為什麼要去做?”
段青鋒答不上來,愣著。
孝文太後道:“你是我一手教養出來的,如果明知道是錯的都還要去做,那豈不就是我教養的失敗?”她歎了口氣,繼續道:“我不要你像那班奴才似的,動不動就跪地認錯,我要你好好把這事的前後跟我說一回,究竟你是怎麼考慮的,為什麼要到楚國去找程亦風?”
段青鋒似乎有些疑惑,先抬頭望了祖母一眼,才道:“孫兒隻是想,楚、樾是死敵,如果讓他們知道彼此都想和我西瑤結盟,一定會相互競爭,則我國就可得到較優厚的結盟條件。”
這是常理,玉、石二人早就料到。孝文太後也不例外:“這考慮得很對,你也照著計劃把楚、樾兩國使節都引到臨淵來了,正好可以漫天要價——你現在說自己錯了,何錯之有?”
段青鋒怔了怔,不知怎麼回答。
孝文太後搖頭歎息:“整天說自己‘錯了’,卻其實連錯在哪裡都說不出來,下次還不是一樣要犯錯。那認錯還有什麼用?”
“孫兒錯在不該引了公孫天成這個狡猾的家夥來到臨淵。”段青鋒急著要應答,也顧不上說出來的話究竟合不合道理——他自去楚國叫人來結盟,誰能料到來的人是狡猾還是愚笨呢?再說了,如果楚國派個愚笨的人來結盟,那才不合常理。
孝文太後長歎:“罷了,你想不出錯來就不要胡說。我來指給你看,若是我說的有道理,你就記住了,以後不要再犯,若是我說的沒道理,你儘可以提出來。我這裡不是一言堂,為的是你將來好,你曉得不?”
段青鋒自然點頭稱是。
孝文太後就道:“楚、樾之爭由來已久,從開始到現在,孰消孰長,你總看得出來。”
自然是楚國越來越弱,而我樾國越來越強,玉旒雲想。
孝文太後道:“就這形式看來,如果我西瑤不插手,樾國總有一天會滅了楚國的。換言之,我國若是介入,能改變局勢的選擇隻有一個——就是和楚國聯手消滅樾人。”
玉旒雲不禁一驚:怎麼說著又好像偏向楚國那一邊了?
段青鋒似乎也是不解:“祖母,要這樣說,樾國根本就不需要和我國結盟,為何祖母要派孫兒前往?”
孝文太後道:“樾國當然是不需要。但是以我國之力和楚人聯合能夠和樾國相抗衡嗎?”
還沒有看過西瑤的軍隊,玉旒雲估計不出。
段青鋒道:“戰場上的事誰也不能打保票,就像大青河之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大青河之戰?”孝文太後淡淡道,“其實一開始就注定是這樣的結局了,否則我怎麼會一早就讓你出發到樾國去?若叫你去碰上一個誌得意滿的玉旒雲,她會乖乖地鑽你的套子,千裡迢迢來臨淵找你麼?”
此言一出,玉、石二人和段青鋒都是一驚。段青鋒道:“為什麼?”
孝文太後道:“楚人在落雁穀本來是一敗塗地,不過他們的將領會做文章,把這一戰吹噓得雖敗猶勝,更捧出了程亦風‘書生軍神’‘民族英雄’,他一掛帥,好比楚國皇帝禦駕親征,楚軍的士氣自然高漲。那些曾經參加過落雁穀之戰的士兵,把程亦風當了救命恩人,其他的士卒,也都聽說此人傭兵如何神妙,跟著他就能保住性命、能打勝仗,所以隻要是程亦風發出的命令——甚至是以他的名義所發出的命令,楚軍上下言聽計從。楚人自然上下一心。再者,在楚國的地界打仗,楚人熟悉地勢和氣候,糧草供給充足,又占了便宜。”她頓了頓,繼續道:“相比之下,玉旈雲雖然在落雁穀以少勝多,她個人來講是一項武功。但是樾軍卻折損了趙臨川這員猛將,趙臨川的部眾也幾乎全軍覆沒。故而,落雁穀戰役於樾軍,可謂雖勝猶敗。樾軍之前橫掃北方,本來氣勢正高,卻得了如此一個雞肋結局,怎不似興頭上被潑了冷水?將士正是情緒低落之時,玉旒雲又興大青河之戰。雖然她外放以來戰無不勝,比程亦風更當得起‘軍神’之名,然而她在朝廷上下軍隊內外結怨甚多。她的親兵也許對她俯首帖耳,但其他的將軍和他們的手下就難說了。她倒是慮到了這一條,所以出兵的時候隻帶了自己的嫡係部隊和收編來的趙臨川的手下。我估量,她是打算先以閃電戰取得初步的勝利,再吸引駐紮在附近的樾國其他將領前來支援。她這樣,不是明擺著給了那些與她不和的將領作壁上觀的機會?若是她一切順利,這些將領自然來分一杯羹,若是她遇到阻滯,這些人還怕不來落井下石?她如此安排,到了前線還能不凶多吉少麼?”
她說到這裡,玉旒雲不禁心中一凜:大青河之戰她打算借用劉子飛和呂異的兵力,這事樾國國內很少有人知道。她自己事後並不曾向兵部回報,乃是因為她跟劉、呂二人素來不和,不想讓他們借題發揮大做文章。劉子飛和呂異也沒有多提,因為大青河戰敗和他們拒絕支援多少有些關聯,他們不想背負責任。是以這事知情者甚少,很多人還以為玉旈雲是因為年少氣盛,打算再次成就落雁穀以少勝多的神話才慘遭失敗的。今孝文太後竟然一下就猜到是求援失敗,實在厲害。
孝文太後又道:“此外,玉旒雲異地作戰,她對楚國的山川地形究竟了解多少?從懸崖峭壁上架橋通過,的確是出其不意,如果一切都按照她的計劃發展,樾軍自然可以大獲全勝。然而一旦此計其中一個環節出了紕漏,她還有備用之計嗎?你跟著蒼翼他們幾個學過武功,他們跟你說過什麼才是厲害的殺著麼?”
“一招看似平淡無奇,後麵卻暗藏著無窮的變化。”段青鋒道,“無論對手怎麼應對,都能迅速反應,始終立於不敗之地。”
孝文太後點了點頭:“玉旒雲以石夢泉為先鋒,就好像是用一把利劍去刺敵人的要害,走勢看似奇崛,但沒想到被對手閃開了。而她的招式並沒有預留的變化,最後豈不隻有挨打的份?”
玉旒雲聽得心裡一陣發冷:大青河的失敗,她雖然從來沒有否認自己指揮失當,但始終覺得公孫天成的妙計連珠,殺鹿幫等人的死纏爛打,岑遠的自作主張,劉子飛呂異故意刁難,都是不可控的製敗因素。沒想到,經孝文太後這一分析,所以的過失都在自己——是的,她根本沒有想過計劃失敗要如何補救。她從來就沒有想過失敗!
其時夜幕已經完全落了下來,石夢泉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輕輕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介懷,勝敗乃兵家常事。玉旒雲轉過頭來輕輕一笑,意思是:我知道。也虧得這老妖婆道破迷津,下次我一定多留幾條後路。
段青鋒道:“祖母將玉旒雲的斤兩都掂量清楚了,才叫孫兒去找她結盟,以圖霸業。可是,孫兒也怕玉旒雲將來不守信用,到時我西瑤輕則白忙一場,重則步了楚國的後塵,那可如何是好?”
孝文太後冷笑了一聲:“哦?你也曉得怕的麼?那你怎麼迫不及待便把他們領去看了鑄鐵廠?”
段青鋒一愕,訥訥道:“那……那是因為……起初就已經答應了他們,後來被老師突然一鬨,就打亂了計劃。我知道玉旒雲心胸狹窄,恐怕她一怒之下就不肯再與我國結盟,或者做出其他什麼對我國不利的事來……”
“對我國不利的事?”孝文太後語氣中帶著刺兒,“玉旒雲不曾帶得一兵一卒,她有什麼翻天的本事能在臨淵做出對我國不利之事?她就不怕自己有來無回麼?”
段青鋒道:“她今天上午還跑到了皇嫂那裡……”
話才出口,已被孝文太後打斷:“成雪,我就知道是為了成雪。鋒兒,你醒一醒吧,你和成雪這孩子搞成今天這樣,難道已經忘記是為了什麼嗎?”
成雪?這是指的穆氏王妃了?石夢泉是早已猜到了段青鋒對她的感情,玉旒雲卻是頭一回聽到,驚訝不已。穆成雪,穆成雪,她玩味著這個名字“朝如青絲暮成雪”,似乎預示著一個悲劇。
段青鋒的聲音變得十分的奇怪:“孫兒不會忘記。”
孝文太後歎了口氣:“我知道你不會忘記,這世上誰沒有權力誰就會被彆人踩。但是做事不能憑意氣。意氣隻會壞事。牟太師他們憑著一時之氣,和楚人混在一處,將來少不了自食其果。”
段青鋒道:“祖母,依您看老師會真的勸父王和楚人結盟嗎?當初父王決議和趙王做交易,老師和一乾老臣都參與其中,不會一轉眼又變了吧?孫兒覺得他們隻是故意要為難我。”
“他自然是要為難你。”孝文太後道,“他本以為你是個草包花花公子,現在發覺你竟背著他做了這麼大的事,若不想出點法子來拿住你,將來他在朝廷中還怎麼混下去?”說到這裡,她又冷笑了一聲:“今日去見皇帝,恐怕不久又來見我老太婆了。我一日不死,他一日不得甘心!”
段青鋒愣了愣:“祖母……您是說老師?老師難道也是當年逼您殉葬的人之一?”
孝文太後沒有回答。
段青鋒道:“祖母,孫兒一直都不明白,您明明心係國家,又有治國之材,為什麼要任他們誤會你,躲在這裡青燈古佛?孫兒的才乾還不及您一半,父王又無心政務,若您能出來主持大局,我西瑤的霸業指日可待。”
人前野心勃勃仿佛傲視一切的段青鋒,在祖母麵前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麵。
孝文太後笑了笑:“鋒兒,奶奶老了。這治理國家的事,始終不是女人的本分,早年我幫著你祖父,已經叫彆人誤會我要謀朝篡位,差點兒就讓我殉葬。幸虧你父王能乾,把國家的大小事務都管理得井井有條,我才能在這裡苟全性命。現在你父王也老了,該像奶奶一樣退下來了。原本有你大哥,多好的一個孩子,沒想到竟是那樣……好在還有你。好在奶奶還教導了你。將來的天下是你們年輕人的。且不要再說什麼要奶奶出來主持大局的話了,祖宗聽到了可要笑死。”
“是。”段青鋒應著。
祖孫二人都沉默了一陣,孝文太後又幽幽道:“要說起這個玉旒雲,年紀輕輕,雖然急躁了些,卻還是有些本事,居然能找到我這裡來。磨練磨練,將來也許會不可限量。”
“既然會不可限量,”段青鋒道,“豈不是更要找人牽製住她?”
孝文太後望了孫子一眼:“看來你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我來問你,你害怕玉旒雲將來攻下楚國後不守信用,所以要找人與她相抗衡,故叫了楚人也來結盟,是也不是?”
段青鋒默認。
孝文太後道:“到了那個時候,楚國都已成了她的囊中之物了,楚人都被她踩在腳下了,還怎麼牽製她?”
段青鋒一愕:如此淺顯的道理,自己竟然沒有想到!他本是想借刀殺人,豈有殺了人再叫死人去折斷那把刀的?他一時真是覺得自己蠢鈍異常,羞愧得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