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顧家這一事陸修顯然早有準備,他的傷勢並不算輕,那人手勁甚大,精鐵棍三擊非同小可,孫大夫每日來一趟,幾日下來判斷的確並沒有內部重傷,但臟腑受損也不是小事,傷未養好之前斷不能再動手。陸修並不是一個勉強自己的人,從小的經曆讓他明白,隻有身體才是自己的,要破案要建功,那也得先有一副好身體才行。
剩下三人,周年善謀,張信和劉懷專善武,這日張信不用當值,周年已經去過顧府,便在家中整理。陸修帶了張信、劉懷專,戌時會合了一幫捕快往顧府而去。因為時間已近宵禁,街上沒有什麼人,靜悄悄地便進了顧府。
之前周年已經和陸修去過了顧家,周年畫了顧家的圖紙,陸修講解,進入顧家時,劉懷專和張信都先熟門熟路地奔向顧正的院子。等到陸修和捕快們到了正堂、顧老太爺聞訊之後穿戴整齊滿臉不豫地從臥房走到正堂時,兩人已經將顧正也帶到了正堂。
劉懷專和張信也給了時間讓他穿好外裳,隻是走得快,顯得有些亂。
顧正是顧老太爺心愛的繼妻所生幼子,向來是寵愛有加,見此狀,顧老太爺不禁大怒:“你們竟敢擅入我府,私自擄人?!真當我顧家沒有人了?”
陸修見劉懷專向他點了點頭,對著顧老太爺行了一禮,說道:“令郎肩頭的刀傷,與我當日刺在凶徒幫手肩頭的刀傷一模一樣,令郎說是與遊俠友人劉總切磋所致,也說會去找他回來做證,可是時間已經過去八日,仍未有任何蹤跡。若是一直籍口劉總蹤跡難尋,我們如何辦案?顧老大人想必能夠了解我等苦衷。”
話說到這裡,正堂外有人匆匆而入,正是顧端,看到陸修等人,不禁怔住。
陸修不等顧老太爺回答,接著說:“據我所知,顧四爺在七歲時曾經重病臥床近兩個月,而顧三爺奶娘的兒子彭大卻可以作證,顧四爺是因為被顧大人毒打之後受了重傷從而又感染風寒,險些喪命,請了太醫方才得到救治。聽說顧四爺從此習武,並立誓要報仇雪恨。”
他一一看向顧正、顧端,還有顧老太爺幾乎怒極的臉,顧正愕然,顧端方匆匆而來,微微喘息著大為驚異,脫口道:“你說什麼?”
陸修接著說道:“兩年前顧老太爺的妻舅因貪賄放貸被顧大人抓到,他從外地派人回南京,將之關入大牢,施以嚴刑,這位妻舅年紀不小,從此癱瘓,他的母親也因此一病離世。他對顧大人是何觀感就不得而知了,可是顧老太太則恨顧大人入骨,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而府裡府外俱聞這位妻舅自小對顧正也相當維護疼愛。”
他對著顧家三人話語不卑不亢不冷不熱:“綜合以上所述,令郎顧正疑點最多最重,所以,我來帶顧正回衙門,合情合理合法。顧正,走罷。”
顧正不肯走,他本練武,但肩頭受傷使不上力,掙紮不了幾下便被張信和劉懷專製住,餘下捕快本要上前,此時麵麵相覷。
劉懷專說道:“此時已是戌時,陸推官特特選在此刻來帶你回衙門,你當知好意。”
張信也說:“你身上疑點太多,所以會要你回衙門,若不是你做的,陸修不會冤枉你。”
顧正怒道:“我沒有殺他!對,我是很想殺了他,他這人無情無義,不但對我和我舅舅下死手,還對我爹不敬不孝,本朝以孝立國,這種人就不配活著!可是我沒來得及動手!”
顧老太爺喝道:“住嘴!”
顧正也朝顧老太爺吼道:“阿爹,他何嘗把顧家當成他的家!他用顧家的錢用顧家的人脈還用了你的門生,可是他為顧家做了什麼?!你以為他有出息所以事事維護他,但他就算有出息也不會護著顧家的!他不會護著顧家!他那麼恨我娘恨我,你以為他就不恨你麼?他遲早會毀了顧家!”
他轉頭朝陸修說:“好,我跟你走。我沒殺他,因為我還沒能耐殺他!”
陸修沒再出聲,隻朝顧老太爺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顧正不再掙紮,張信和劉懷專也就鬆了手,隻把他夾在當中,跟著離開,捕快們跟在最後。
來去利落迅捷,隻餘仲春夜風帶來徐徐草木香氣。
眼見這一隊人消失了背影,顧端轉頭問顧老太爺:“當真不是小四動的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