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徊應了一聲,取出一個大簿子,翻開幾頁後方才記下兩人名字和銀兩,另又取出一個簿子,記下明日午時的訂座。
然後說道:“我們這裡一日隻供應七道菜,隔一天替換,明日還是這六道,因羊隻得一隻,蔥爆羊肉明日便會換成紅燒獅子頭,葡萄酒明日也不供應了。”
葡萄酒這等酒雖美味卻實在太貴,偶爾儘情喝一喝倒也無妨,日日喝未免過了,這小食店很是善解人意,索性沒有了,省得客人忍不住。
幾人都忍俊不禁。
紅燒獅子頭卻是張信最愛了,張信穩重,最後才問道:“你家食店實在好吃,為何不做大些?”也可多掙些錢。
裴徊卻道:“南京貴人多,應付不過來,能討個生活便好。”
四人一頓,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不再多說,一起走出食店。
天色已經漸黑,這頓飯吃的時間卻不短了,張信說道:“食不厭精,果不其然,菜式雖少,但樣樣精致彆致。”那份東坡肉他幾乎一人吃了一半。
周年說:“明日自然不能喝酒了,後日來吃晚食再喝幾杯罷,不知道又有什麼好酒。”
他原不是貪酒的人,但是,好菜當前,與好友小酌,應是每個人的快樂。
今日便很快樂,喝了陸修半兩銀子的葡萄酒,心情愉快得不得了。
劉懷專歎了一口氣:“若是開成大酒樓就好了。”
菜式便會更多,想吃什麼便點什麼。
可是,裴姑娘說的話也是對的。
酒樓開的大了,以這家店的手藝,定然會是南京城最受歡迎的酒樓之一。那麼這樣一來,不知道要擋去多少人的財路,或者說會引來多少人的覬覦。南京城雖然說是一個吏隱之城。但也是宗室、貴人雲集的舊都,若是真的被人看中了,強行霸占又能奈其何?要你的手藝還要你的人你又能如何?
官官相護不說,誰還為一小民去問責貴人呢?更彆提京城那邊了,好好地安置宗室在南京養老,這點麵子都不給嗎?本來民就不能與官鬥,何況這些天之驕子,中間的關係又錯綜複雜。
如果沒有足夠的背景或者攀附上足夠的權貴、豪門做靠山,開一個大酒樓想日進鬥金豈有那麼容易!不白給人送錢就不錯了。除非,他能夠自獻權貴門下,那樣一樣要奉送最厚的利。
但那樣又能賺多少錢呢?說不定主子一怒就更慘了;說不定當他把看家本領交出去,他更加一分錢都賺不到。
真是何必。
這個世道本就不公,四個人也都不是平民百姓,眼中所見,手中所做,早就已經經得多了,心中既清楚,又見裴徊自己也清楚,隻做個小食店,那便是最好不過。
所以若是求口飯吃、賺點小錢,像這樣開一個小小的店鋪,隻做幾個菜、供一些下層官吏或者是普通富商倒也不錯。就算貴人不巧踏足,看是幾樣小菜,再是美味也未必就會起了念頭。
便是開這麼一個小食店,四人也知道,這店主未必就沒有靠山,隻不過大小罷了,應能震住低層官吏和普通富商。
至於為什麼會說隻是低層官吏和普通富商呢?因為供菜方式和開小食店的地段就是這樣的訴求。
還有價格。
小食店單是菜的價格不算便宜也不算貴。但是普通百姓若要常吃,還是很難負擔得起的。可能也就是隔一陣子來飽一下口腹之欲。但是對這四人來說卻最為合宜。
張信也說:“下次來我也預存些銀子吧。吃得舒坦,心情也放鬆許多。”
張信與三人不同,他是早調在南京的,距今已經四年,第二年他家便買了個小宅子,賃了一個廚娘。
但是南京是一個酒軟香濃的都市,到處都是小酒肆小食店,還有一些小戶人家隻做些小菜,街上巷子都極方便,他偶爾也會在下值時順便買些酒菜或者是菜肴回家。
這三人就更加了。全當是找到一個飯堂吧!
因此他這話引得三人共鳴,也是奇怪,三人隻吃過一頓,陸修也隻吃過兩頓,隱約竟有一種“以後總還可以來此處吃飯”的安穩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