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殺 裴徊卻笑了起來(2 / 2)

徊明 jas 4538 字 8個月前

顧老太太一向深得顧老太爺的愛重,當真半點也不怕他,隻說道:“我為著什麼很重要嗎?隻不過一個下人,忠心不是他應該做到的事情?我不高興,他得罪了我,我教訓他不應當家主母應該做的事情?”

顧老太爺怒道:“下人也是一條人命!你教訓下人可以,打死人就太過了!這是老二的得力臂膀,你自己與他解釋去!”

顧老太太冷笑一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這是孝道!我是他嫡母,不是他爹,要不了他的命,也沒對他如何,隻不過要他手下下人一條命,怎麼,還要我賠不是?他也配!”

她見顧老太爺還要張口,當下就懟了過去:“你是當家人,我是當家主母,怎麼了,當年要忍顧嚴那個賤人,我是沒得法子,也隻好忍了,現在顧嚴死了,你是想叫我換個人來忍忍?我就生來像是非要找個人來忍受的樣子不成?我告訴你,你休要為了個下人來下我的臉!你有本事,趕緊把正兒帶回家是正經,什麼阿貓阿狗的也配讓你來訓我?”

顧老太太一向在家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唯一的挫折是顧嚴帶來的,奈何不了顧嚴,她的氣便隻管向兩個庶子身上發泄,這麼些年來,兩個庶子長大了隻顧避著她,也忍著她,更令她在一畝三分地裡為所欲為,“賤人生的賤種”是她的口頭禪。

兩老夫妻在一麵倒地吵架,顧謹垂下頭。他是絕不會還口的,因為這麼些年來他深深懂得一件事:說不如做。

他的臂膀死了,打殺他的人是自己的嫡母,他無法為他討回公道,但是,那隻是現在、目前。總有一日。

而現在,他的決定就是砌牆,封門。

是的,顧謹請了泥水匠人,理由是自家住的院子幾年沒有翻修,屋牆要補一補,屋瓦要揀一揀,然後,再砌一道牆與主院隔開,自家的院子隻留一條通道通往大門,並不從二門過了。

要依顧謹的意思是想另開一道門,但被妻子勸止了,他也知道那觸犯了顧老太爺的底線,那便折中。

顧老太爺阻止,顧謹隻說了一句話:“父親你也知道的,阿丁自小伴我長大,如同兄弟一般,在我心裡,他與我妻兒沒甚區彆。家裡誰人不知?可是隻不過一眨眼,我出了門一趟,他說死就死了,我心裡實在害怕,我害怕下一回我出個門,回來死的是我的妻兒。”

顧老太爺大怒:“你母親豈是這樣的人!你的長隨,再親近也不過是個下人,就算是你母親不對,但你怎麼可以這樣汙蔑你母親!”

顧謹冷靜地說道:“父親,你要不要看看我身上的傷痕?”

顧老太爺有些啞然,顧謹慘然一笑:“我的確沒那麼孝順,能把嫡母的鞭笞視若甘飴。她今日會殺我左膀右臂,明日一個不小心,我院子裡又會少一個誰呢?父親,我並沒有要分家,隻是隔一道牆,如果你連我這點自保餘地都不給,那我隻好日日在家守著妻兒。”

顧老太爺好言厲色都說遍,顧謹隻一個不肯。

泥水匠人自然不知道詳細內情,可是外人隻要聽得砌牆隔二門,種種流言便不脛而走。

顧老太爺年紀到底大了,顧嚴一死,家中再無出息出仕男子,雖然餘威尚在還能彈壓族人,但較前勢弱是必然的。

而顧謹是除顧嚴外居長的兒子,一向處置家中庶務,與族人來往甚密,他與顧端關係尚可,而兩兄弟與顧正都很淡漠——顧正的親娘、顧老太爺的繼妻顧老太太,對顧嚴不善,自然更不會把顧謹顧端兩個庶子放在眼裡,幼時挨餓受凍也不是沒有過,能和顧正好就怪了。

而現在顧老太爺身邊隻有這兩個兒子了,顧正在大理寺關了這麼久,也不知道結果到底如何,愁煩之下,見他們兩個聯起手來,他也不得不退讓一步。

裴徊倒也佩服顧老太太和顧謹,在這種情況下還沒有說出名單的底細。這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牆砌好幾日後,顧老太爺在正院醒來,顧老太太尚未起床,他在顧老太太的妝台看到了幾張墊在妝奩下半露的紙,抽出來一看,是疊好的,入目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裡麵大部分都是已經入了公中的財產,陌生是因為有一小半並沒有見過,但明顯是和大部分是一體的。

顧老太爺年紀雖大,腦子卻還靈活,特彆是對於錢財上頭,隻不過轉得幾轉,便猜了個八成。再結合顧老太太打死顧謹心腹的事情,幾乎便是九成九了。

原來,貌似忠厚的次子顧謹心也很大,這張單子他截留了二成哪。而看起來貼心的繼妻,明知道還有這二成沒進公中,暗中想要搶來,怕不僅僅是為了補貼顧正,還有她的不爭氣的弟弟一家吧?

再想深一層,這些年家中庶務都由顧謹和顧端管著,各種細務流水他也看不了這許多,心中也明白他們的小家定然會謀些好處,水至清則無魚,顧老太爺是不介意的,隻要大頭贏利歸入公中就行——也的確他們處理的庶務大多贏利。可是看著這張單子的胃口,隻怕他們謀的好處不是一些些了。

如裴徊所料,顧家祖宅終於鬨了起來。牆砌好才沒幾天,顧謹的權力便被分了一半給顧端,本來顧端雖然也管著一部分庶務,但大頭由顧謹管理,他主要是協助。如今顧老太爺一碗水端平,平分秋色,並且製定了一係列的考核標準。

另外,顧老太爺將顧老夫人的管家權分了一些給顧端的生母,他這些年培養的心腹也做了安排。顧謹的生母早死,這樣一來,顧謹不僅在外務上損失慘重,在內務上也半點便宜沒得。

一時之間,顧家祖宅整肅得清爽起來,竟有幾分欣欣向榮的樣子。

裴徊卻笑了起來:一個貪慣了的人要吐出自己的錢銀,是不會那麼甘願的,顧謹先是失去了臂膀,後又失去了最大的一注財,怎麼可能就此罷休。

顧老太太也絕對不會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