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看著他:“這個官場,不止是我,還會有彆人,有很多比我更強更想世道好的人。我不能任由他們像殺顧嚴一樣自設私刑,朝廷的律法雖有不公,總好過全無律法橫行無忌。繼續這樣下去,他們會吃虧、會死。”
阿算待要反駁,忽然一噎,轉頭不再說話。
劉懷專看著他們,忽然歎了口氣:“陸修,你彆忘了,狀告李應知的人已經到了南京城,接下去我們不會有時間有人手去找府西縣的人。”
阿算喉頭一動,陸修問他:“你們查的事情是否緊急?如果不是,回去再說。”
阿算點頭:“沒有緊急的事情,但打聽到了彆的。”
陸修道:“還有半個多時辰,大家休息一下。”
裴徊看著賬簿,賬簿的記法隻有她自己看得懂,餘額隻剩下兩個月的開銷了。
呂嫂子雖然識字,卻也看不懂賬簿,她倒覺得這樣很好,隻問裴徊:“徊娘,這個賬簿還有什麼人能看得懂啊?”
裴徊合上賬簿,答道:“沒有人,這個天下,暫時沒有人能看懂。”
呂嫂子笑道:“這可太好了。不過真的,那些大掌櫃的也看不懂嗎?朝廷那個什麼勞什子的戶部的官人也看不懂嗎?”
裴徊笑:“看不懂。也許研究幾年就研究得懂。”
呂嫂子咋舌,卻沒有多問,裴徊本不想解釋,想想又道:“我以前在村子裡跟一個去過外洋的舉人族叔學的,不過那時年紀小,就學了個皮毛,並沒怎麼學懂,隻覺得方法特彆奇特但很方便。後來慢慢琢磨才有了這個法子,估計和外洋的方法也不一樣了。”
呂嫂子點點頭:“那就是了。徊娘你比我們都聰明。”
裴徊笑笑:“並沒有,你和王哥也都很聰明,每個人聰明的地方是不一樣的。”
呂嫂子雖然看不懂,卻也留意到最後的數字,不免有些憂慮:“是錢不夠了嗎?要不要咱們餅鋪下午再做一檔,你上次讓做的烤餅爐子已經做好了,就再做一檔烤餅?你先教我們怎麼做。”
裴徊沉吟了一會:“也可以,下午未初開始,做到申時多,做一個半時辰,不過這樣上下午都要做,你們就會很辛苦了。”
呂嫂子鬆了一口氣:“徊娘你真是,從前在村子裡,又要下田又要養豬砍柴種菜做飯洗衣,起早貪黑一刻都沒得歇。做這餅鋪,寅時起巳時歇,真是享福了。下午做一個半時辰,就當是舒展筋骨。做這烤餅,利潤當也不薄。”
裴徊笑笑:“做烤餅倒不是為了錢,錢的問題你們不用發愁,我自有計較。主要是現在咱們的行動已經開始了,隻開半天鋪,不太合適。”
呂嫂子一怔,恍然:“所以你之前一個月便畫了圖紙讓鐵匠鋪打造爐子。隻是錢……”
裴徊安撫地對她說道:“彆擔心,我有錢。”
呂嫂子仍是不安:“我們已經用了你太多的錢了。”
裴徊看著她,輕輕地說道:“錢是最重要的東西,也是最不重要的東西。”
她轉過話題:“陸修應該已經到了揚州,希望趙哥和葉子能瞞得過他。”
呂嫂子欲言又止,看著裴徊冷靜的臉,哂然一笑:“我這破腦子還多想什麼,照你說的做便是了。”
裴徊被她逗笑,卻道:“這話不對,集思廣益,你們有什麼話什麼疑問都應該說出來,我一個人未必能思慮周全,你們想的說的很可能給我查漏補缺。”
呂嫂子便道:“其實我也想過了,陸推官到南京幾個月,斷的案子很清楚明白,也不幫著權貴說話,公正得很。京城傳來的消息也說他在萬年縣做縣丞時,官聲十分好。但是咱們這事兒這麼大,他會幫我們麼?”
裴徊道:“我不知道。所以讓趙哥和葉子先試探他,咱們,還是把自己藏好。”
王五從院子裡走進來,聽到了最後幾句話,搖了搖頭道:“我看不太可能。京城的消息不是說了,他是陸炎的堂弟,陸炎雖然隻是錦衣衛指揮同知,可是徊娘你也說了,他必定是下一任指揮使。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裴徊搖搖頭:“我就是覺得奇怪,他和陸炎是堂兄弟,那也應該是武將出身,明明跟著陸炎前途光明順遂得很,卻偏偏去考個進士從縣丞做起。”
王五一針見血:“徊娘,你是不是想著他可能與旁人不一樣?”
裴徊聞言,怔了許久,臉色漸漸變得凝重:“你說得對,王哥,我不應該這樣想。咱們的事,錯一步萬劫不複。是我的錯,我會仔細再想想。”
而且,一個小小推官,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