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仍不吭聲,他再次朝桌麵上用力敲了一把:“出來啊!不出來難道還要我過來請啊?”
說完,皮鞋啪踏啪踏兩聲徑自繞過桌子往我正麵處走了過來,但兩步過後,不知怎的腳步聲突然戛然而止,他停留在桌子側麵一動不動,連呼吸聲似乎也瞬間被某種力量給抽了去,靜到可怕。
他怎麼了……
疑惑間,身旁撲通一聲響,借著眼角餘光我瞥見他跪了下來。
然後再次撲通一聲,一顆腦袋不偏不倚正倒在我麵前那片空地處。
見此情景我隻覺得自己那顆心臟也快要撲通撲通跳出喉嚨了,因為這腦袋不是彆人的,正是那位剛剛還在問我話的警察。
腦袋落地的同時,頭上那頂大蓋帽滴溜溜滾到了一邊,露出他的臉。
臉色蠟黃,眼睛瞪得老大,像是倒地那一瞬見到了什麼把他驚到肝膽俱裂的東西。
偏偏如此恐懼,卻始終沒能發出一點聲音,隻將一股驚恐硬憋著給儘數擠壓到了頭頂,迫使眼睛瞪得撐裂了眼皮,直把兩顆眼珠擠得幾乎要從眼眶裡落出來。
這樣的眼珠裡,自是完全見不到一點生氣的,就好像木偶的眼睛,空有形狀,卻完全沒有一絲靈魂。
他竟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了……
‘嘖嘖……’正當我為此看得頭皮發麻嘴唇發乾之際,腦子裡一道話音悠悠然飄了出來,‘陰年,陰月,陰時生人。北棠北棠,說你倒黴卻也真夠走運,偏巧在這種時候碰上這麼一個人。哎我說,發啥呆呢,有人替你擋了一道,還不趕緊滑腳?’
說完,仿佛身上一層緊裹著的硬殼突然間劈裡啪啦碎裂了開來,我一下子能動了。
當即透過桌底匆匆朝周圍掃了一圈,沒見有一道白色人影,遂立即撐起身子想從桌底下鑽出去。但沒等我探出頭,腦子裡再次響起那寄生者的話音,隻是這次,卻全然不像剛才那樣悠然:‘不行,給我回來。’
“……為什麼?”
‘彆費事了,走不脫了……’
“……為什麼?”
‘嗬,你這倒黴孩子隻會問為什麼這三個字的是麼。”
說完,見我咬了咬嘴唇沒吭聲,他便接著又道:‘血月之下兩道開,鬼之道,神之道。然,鬼道尚且還可以借機會繞繞,而這神之道,隻怕沒那麼容易放過你了,所以……’
話沒說完,他突然停頓下來,與此同時我激靈靈一個冷顫。
隨即彈身而起,幾乎像被火燙了似的以最快速度連滾帶爬退進了先前蜷縮的那個位置,然後死死盯住前方那具被我刻意忽略了的屍體,捏著拳肩膀再次一陣發抖。
因為就在剛才無心一瞥間,我發覺這具屍體竟然通體變成了烏黑色……
不單發黑,且還全身膨脹了起來。
但再細看,卻又哪裡是變成黑色,實則,是整具屍體上爬滿了老鼠。
密密麻麻上百隻如幼貓大小的老鼠,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入此地,在我跟寄生人說著那幾句話的短短片刻功夫,無聲無息聚集起來,披著一身油光鋥亮的黑毛,一動不動蟄伏在那個警察的屍體上。
意識到我的目光,它們一邊輕輕拱動著尖尖的鼻子,一邊用它們那雙圓鼓鼓的小眼珠看向我。
隨後衝著我吱吱叫了起來。
奇怪的是,這叫聲聽起來似乎相當耳熟,隱隱約約,仿佛六個字在無限輪回: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不由得再次一激靈。
天……這竟是一群會念經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