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當奇妙的聲音。
裹在風裡四下飄忽著,聽起來離得很遠,卻又似乎近在咫尺。
所以明明空蕩蕩細若遊絲,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把刀子,一刀刀穿透耳膜,叫人聽得清清楚楚。
聽著聽著,我腦子裡突然生出一種渾渾噩噩的感覺。
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做夢一樣。
難以思考,難以行動,就連周圍的空氣都仿佛是凝固的。
儘管如此,說實話,那一刻我心裡的好奇卻是遠大於恐懼。可能是因為對逃離死亡陰影的可能性已不再天真地抱有過多期望,所以反而更想知道,眼前那些不知是神還是鬼的東西,他們到底會長得一副什麼模樣?畢竟,他們可是這世上大多數人終其一生也都沒法有那運氣見到的東西,無論這運氣算是幸運,還是厄運。
但可惜,就在我剛剛繃著僵硬的脖子朝那些白花花身影定睛望去時,身體卻極其靈敏地跳動了一下,隨後完全脫離了我腦子的控製,自說自話往桌子底下刺溜一下鑽了進去。
真可謂敏捷得像隻猴子。
當然這敏捷跟我完全沾不上邊。雖然心亂如麻,可是思維卻是連自己一根手指都沒法控製,隻能像個局外人一樣看著自己手腳並用地鑽到桌底正中間,緊跟著掀開地上一塊瓷磚,一邊朝掌心裡啐了口唾沫,一邊將那塊瓷磚啪的下砸了個粉碎。
然後用沾了唾沫的手抓著那些碎塊,無比熟稔地朝身周撒了一圈。
剛撒完,那些回蕩在周遭唱經般的聲音便戛然而止,突然而來的寂靜讓人錯愕,以至過了幾秒鐘後我才反應過來,顯然我是再次被眼球裡那個家夥給控製住了。
隻是跟前次不一樣,這次我完全清醒著,所以能非常清楚地感覺到他控製我做著那番舉動時所帶給我身體的影響。
這影響是疼,非常強烈的疼痛。
無論鑽進桌子底下,還是將牢牢砌在地上的瓷磚掀起並拍碎,全都是超出我自身所能負荷力量的極限。我眼球裡的寄生者用了這樣超負荷的力量,才能讓我在如此僵滯的狀態下爆發出如此敏捷的動作,而這力量施展出的同時,被原本製約我身體的那股阻力給反彈了回來,反彈力直接施加在了我的身上,所以讓我每一根骨頭每一個關節都不堪重負。
因此一度痛得幾乎要叫出聲,卻被那寄生者控製著,連一點細微的□□都發不出來。
便隻能硬生生忍了下來,直到最難熬的那瞬間過去,腦中的疑團卻立刻接踵而至。
這個寄生者為什麼要操縱我這麼做?
是為了幫我躲開那些不知是鬼還是神的東西麼?
可是既然麵對的是那樣一種超然的東西,區區一張桌子和一圈瓷磚碎塊撒出來的圈子,又怎能輕易阻止他們找到我?
這些疑問剛從我腦中一閃而過,不遠處那道門上的把手突然喀拉一陣響,有人在外頭對它擰了幾把。
但連著幾下都沒能把門擰開,不免急了,於是嘭嘭兩聲巨響,那人一邊用力拍著門,一邊朝著房間裡低吼了聲:“丘北棠!你乾啥呢!頂著門想乾啥呢?!”
我沒法回答。
嗓子裡的聲音被寄生者卡得死死的,於是隻能繼續沉默。這令外頭敲門的敲門聲越發巨大和急迫起來:“我警告你!丘北棠!你他媽再不開門等老子進來有得你苦頭吃!開門!快他媽開門!!”
話音未落,不知是不是他敲狠了的緣故,那扇門喀的聲輕響,開了。
心跳由此加快起來,因為頭沒法隨意轉動,所以完全沒法看到外麵的情況,亦因此完全無法知道那些追著我來到此地的白色人影在見到他突兀闖入後,會做些什麼,而這個警察進門的時候,是不是能夠看到他們。
在他進門後至少有五六秒的時間,屋裡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的。
真是難捱的五六秒。
緊跟著一陣略帶遲疑的腳步聲慢慢從房門方向踱了過來,邊走邊問:“丘北棠?你鑽在桌子下麵乾什麼?”
我依舊沒法回答,也沒辦法做動作示意。
見狀他可能誤會了什麼,輕輕罵了句粗話,然後幾步走到桌子邊,在桌麵上用力敲了敲:“出來!有膽子頂門沒膽子交代自己這演的到底是哪出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