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們的第一次擁抱充滿血腥與嘔……(1 / 2)

第一章

眾所周知,統治人類帝國的帝皇子嗣中,康拉德·科茲統帥的第八軍團以戒律森嚴著稱,帝皇的八子篤信“唯有約束,方能斷罪”的準則,他所頒行的軍團血色戒律無人敢違——鐫刻在王座之上的戒律,每一個單詞都已用背律之徒的鮮血染紅。

然而,在以午夜領主為名的第八軍團之中,有一條沒有編號、暗自流傳、淩駕於所有戒律之上的條例。

它隻有一條內容:戰鬥終結立刻撤離現場,如遭遇基因之父,不可直視、不可對話、不可接觸,必須視若無物;若其未返旗艦,毋需尋找,隻需靜待主歸。

而與他們風格類似的第十九軍團暗鴉守衛也有一個類似的秘密戒律。

群鴉之間無聲低語著:從天而降的渡鴉將展開羽翼,遮蔽鮮血淋漓的夜王,而這一切,無人得見,也,無人能見。

蝙蝠與渡鴉皆知而緘默。

帝國第十九軍團之主科沃斯·科拉克斯找到科茲的時候,他正在哭。

科茲在戰場中央,屍骸和武器堆成一座焦黑、冒煙、腥臭的小山,他坐在上麵,蜷起來,頭埋在臂彎裡,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無聲無息。

灰黃色的戰場飄著漆黑、血腥又焦臭的煙塵,科拉克斯以一種輕捷到飛翔一般的步伐悄然無聲地到他身邊,微微傾身,確定自己的影子完全籠罩住了科茲之後,抖開鬥篷罩住科茲,將他小心地攏入懷中。

科茲在被抱起的一瞬間終於發出了一點啜泣的聲音,他摟住科拉克斯的一瞬間,新鮮的血味綻開——科茲的閃電爪無意中撕開了科拉克斯的頸子。

科茲渾身一僵,渡鴉之主在他掙紮之前按上他的背,溫和的、不容拒絕地把他向懷裡按了按。

科茲被裹入一片溫暖的黑暗中,他嗅到科拉克斯的味道。科拉克斯的血是甜的,但又有刀刃一般的清苦,他聞不到惡心的死人血臭了,他隻能聞到科拉克斯,他被這個味道拉住了,和這個世界的聯係稍微緊了一些。

科拉克斯溫和的聲音隔著鬥篷落在他的身上:“我可以的。康拉德,沒關係,我可以的。”

科茲不哭了,他開始發抖。他抖得越來越厲害,閃電爪不受控製地在科拉克斯的動力甲上劃來劃去,發出讓人牙酸的噪音。

科拉克斯沉穩地抱住科茲,直到天空徹底暗下來,第十九軍團旗艦巨大的陰影沉默籠罩而下,群鴉之王懷抱黑夜,升入他的巢窠。

第十九軍團的旗艦帝皇之影號上有一條“不存在”的通道。

這條通道直通軍團之主臥室正下方一個充滿呼吸液體,同樣“不存在”的房間。

現在這條通道上灑滿盔甲衣物,本應兩個以上的機仆才能穿脫的盔甲在原體靈巧的手指下,從通道入口處被一件一件卸除,科茲深藍色的“噩夢鬥篷”和科拉克斯的晦黑“暗影”、強化內襯、罩衣……拖弋交疊,鋪了一路。

走到儘頭的時候,兩人身上隻剩下那個純黑的鬥篷,科茲緊緊抱住科拉克斯,努力讓兩人每一寸肌膚都緊緊相貼。

科拉克斯是熱的,看上去雪一般的男人出乎意料的溫暖,科茲像是凍壞了的人驟然碰觸暖爐一般,猛烈地顫抖,他痙攣著把頭埋進科拉克斯鴉色長發中,貼緊他——隻有科拉克斯、隻有科拉克斯的呼吸、心跳、氣味和肌膚能把他從噩夢一般的未來中拖拽而出——他是他在此世的錨。

科茲無可抑製地想把自己埋入科拉克斯的身體裡,埋進他的皮膚之下、他的血與肉與骨之中。

他嘶聲:“科沃斯,讓我進去。”

他得到一個落在額上輕柔的吻,科拉克斯攬住他倒入池中,鬥篷落在了房間之外。

在他們完全沉入水液中的那一瞬,科茲迎來了一個真正的吻。

他的渡鴉在他的舌尖上輕柔低語,“康,”科拉克斯叫他的昵稱,“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

“你可以,我也可以。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科茲顫抖著睜開眼睛,他終於看到了▋▋的麵孔。

雪白的麵孔、鴉色的發,他在那雙純然漆黑的眸子裡看到屍色慘白的自己。

科茲像是終於從這個吻裡活過來一樣,他猛地倒抽一口氣,呼吸液體沁入他的肺,甜的,惡心。他猛地伸手握住科拉克斯的頸子,血從他連陶剛都能輕易撕碎的指尖溢出來,順著水流飄過他唇角,他撕咬一般吻上科拉克斯,從他的口腔中掠奪氧氣——他才不要這惡心的液體,他隻要科拉克斯的呼吸,因為他被他的▋▋縱容了。他被允許。

他要進去。

科拉克斯的身體、血裡、骨與肉裡——

然後一切如他所願。

康拉德·科茲重新被他的伴侶拖拽回這個世界。

呼吸液體退去,地板升起,兩人置身於科拉克斯的寢室。

隨著兩人到來,地板下的薄黃色隱藏燈帶在地麵鋪開一層微弱的熒光,科茲畏光,他用絲綢眼罩蒙住科茲的眼睛,抱他去浴室。

在呂凱厄斯的時候,科茲就像現在這樣,抱著他,行於無光之夜。

眾所周知,他與科茲都出身呂凱厄斯,但是與外界普遍的傳聞截然相反,並不是科茲找到了他,而是他找到了科茲。

那是他落到呂凱厄斯的第八年。

他被樸素善良的奴隸工人們保護得很好,發育得比其他惡劣環境中的兄弟們要慢,即便如此,八歲的時候,同齡人路都還走不穩,他看起來已經是個高挑的俊美少年了。

在那個冬天,大家都在傳,說“午夜幽魂”終於到這個礦區了。

“午夜幽魂”是呂凱厄斯上介於謠傳與奇談之間的一個怪奇故事:某個人會在午夜無聲無息的殺死淩虐工人的監工、無惡不作的奴隸主,將他們惡貫滿盈的屍體懸掛在城市的最高點。

沒人見過這個呂凱厄斯斷罪者,遍布星球的攝像頭從未拍攝到過祂哪怕一根發絲,祂就像是一縷隻在午夜出現的幽魂,於是漸漸的,午夜幽魂——大家開始這麼稱呼祂。

科拉克斯對這個故事不置可否,直到那天,他看到了掛在城市中央尖塔之上市長血淋淋的屍體。

恐懼夾雜著隱蔽的興奮情緒瘟疫一樣在整個城市擴散開來,大家說,他來了,午夜幽魂來了!

隻有科拉克斯緊緊地盯著塔尖的屍體,超乎尋常的視力讓他清楚地看到了屍體上殘留的關於殺人者的細節——他是被人徒手活生生撕開的。

慌張的警衛把屍體取下,民眾推推搡搡不情不願地散開,科拉克斯像是一塊逆流的礁石,定定地站在原地,緩慢地向四下張望。

科拉克斯想,如果是他,他要怎麼才能不被發現,把屍體掛上尖塔。

一分鐘過後,他逆著人流走進尖塔邊一條荒僻小路。

那是條死路。科拉克斯站在堆滿垃圾的高牆下,思索了一會兒,他跳起來,像一隻輕捷的渡鴉,輕鬆地翻上牆頂——找到了。他眯著眼睛看向遠處一個不起眼的小小平台。在那裡。

就這樣反向推導,四個小時之後,他在城外森林深處,找到了蹲在樹冠上的午夜幽魂。

就是他,在看到男人的一瞬間,科拉克斯沒有理由的確信。

蒼白、極其高大、瘦削的男人裹著□□涸鮮血漿得發硬腥臭的破布,他像一隻瘋掉的蝙蝠一樣蹲在樹上,歪著頭,一綹一綹的肮臟長發直垂腳下,黑色的眼睛在發絲間若隱若現,然後他們視線交彙——

不能移開視線,會被殺。對上眼神的刹那,科拉克斯無比清楚地認知到了這點,他沒動,雙手自然地垂在身體兩側,他甚至稍微放鬆了一點——對動物而言,氣味和具體的姿態遠比語言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