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更蹊蹺的事情在這裡。”
他雙手拿過一個盒子交給文湛身邊的柳叢容,讓他放在書桌上,並且打開盒子。
這裡麵是一個牛皮袋子,還有,一尊黑金虎符。
崔珩,“這是承怡那日用細鏈i弩i箭從洪丁也就是渾·撒憐丁身上套出來的東西。一個牛皮袋子,裡麵裝的就是何晉所說的虎符。隻是 ,它並不是延綏鎮守將軍的虎符,而是,……”
文湛看了一眼虎符,他自然知道這是什麼,屬於誰。還有,他不喜歡這個東西失而複得的過程,看也不想多看一眼,於是讓柳叢容合上了那個木盒子。
他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些手握重兵的藩鎮將領都有便宜行事的權力。何晉求援,附近城池的駐防將領們隻要確定前方戰事緊急,就可以出城馳援,不一定要看何晉的虎符,也不一定要等雍京的旨意。不然,前方城池丟失,他們要是再無法守住自己的地方,罪責可滔天。這麼看來,綏靖後麵的駐防將領也是有意思,那是誰?”
崔珩,“隨侯石寰。”
文湛隻是做了一個手勢,表示,朕知道了。
此時,黃樅菖在書房門外等候,文湛讓柳叢容把他叫進來,就問,“有什麼事?”
黃樅菖躬身說,“主子,王爺知道崔侯過來,讓他回完了事去竹樓一趟。”
承怡,王爺,……,似乎在這幾個人組成的世界中,趙毓的身份依舊,沒有任何改變一般。
聞言,文湛看了看崔珩,而崔珩隻是低著頭,看不到眼睛,也看不到臉。
文湛一擺手,“你去吧。”
崔珩跪安。
黃樅菖在前麵領路,崔珩上竹樓之後,發現趙毓就坐在欄杆上正在吃瓜。
這是拿著兵部勘合從西疆瓜沙肅蘭八百裡疾程運過來的蜜瓜,甘甜沙脆,咬下去汁水四濺,齒頰留香。雍京城的那些王公顯貴們,分到一兩個瓜都讓人小心翼翼的切成片,一口一口小心品嘗,絕不浪費,而眼前這位,……
趙毓像個鬆鼠一樣,啃這種瓜跟啃窩瓜沒什麼兩樣,吃的他嘴巴子都歪了。
“一騎紅塵妃子笑也不過如此,再這樣下去,……哎。”崔珩裝成一副西子捧心的樣子,那句話’從此君王不早朝’愣是沒敢說,他表演著痛心疾首,問,“說吧,讓我過來做甚?”
“我讓廚子給你打了兩盒子點心,紅豆蓮蓉米糕,你的最愛。”
“倒是我最愛吃的東西,那我收了。”崔珩也不裝了。此時,黃樅菖拿過來拿兩個食盒遞給崔珩,一打開,裡麵是點心和兩個蜜瓜。
趙毓,“那就沒啥事了,我還要在這裡住幾天,你回去吧。”
崔珩看著趙毓,“彆說,還真有件事。周熙那裡攢了局,三天後,四大皆空坊。他找不到你,於是請客票送到我那邊去了。”
趙毓,“周熙請我?”
崔珩,“不是,是有人請周熙出麵請你喝酒。”
趙毓,“誰啊?”
崔珩,“猜?”
趙毓,“最近和我有過節的人,……,呃,石愷?”
崔珩,“錯。這次出麵的是石愷的哥哥,隨侯世子石慎。他好像要和你說什麼事。”
趙毓,“我同他又不認識,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既然人家都動用了周熙請客了,這酒我肯定去喝。對了,周熙那邊叫局了嗎?”
崔珩看了他一眼,“沒,他沒敢。”
趙毓,“讓周熙叫局。三山書寓的屠明珠,色藝雙絕,彈的一手好琴,這次讓周熙一定要把她請過來,再來幾個下海之前會吹拉彈唱的倌人。到時候,大家喝酒,那幫子倌人們在旁邊湊趣,場麵一熱鬨,那位隨侯世子是大事說不出口,小事說不清楚了。等大家喝上了頭,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就得了。”
崔珩,“成,有你這句話,我讓周熙去做。不過,你怎麼知道屠明珠?你最近又出去喝酒了?”
趙毓,“當時想著給我閨女找個琴技老師,聽過這位彈過琴,有大家風範,相當不錯。”
崔珩,“給千金小姐找個倌人做老師,你還真敢想。”
趙毓,“人家做哪行是人家的事。”
黃樅菖在旁邊插i了一句嘴,“祖宗,侯爺,什麼是叫局,是不是就是喝i花i酒?”
趙毓瞪了他一眼,黃樅菖一縮脖子,進屋準備飯食去了。
掌燈。
趙毓借著燈光看著崔珩,忽然抬手靠近他的臉龐。
崔珩後退了一步,“你手上都是甜汁水,彆摸我,省的招螞蟻。”
趙毓連忙想要用袖子擦手,
“彆用袖子擦。”崔珩說,“你身上這衣服是製造局從江南帶回來的,湖州絲,因為是禦用,所以當地織戶精心織的,名貴異常,擦了手就太可惜了。我給你找帕子。”
“不用,我這裡有。”
崔珩剛從袖子中拿出來他的帕子,就看見趙毓從袖子中也扯了一方白色的絲帕出來。崔珩久在製造局,一眼就看出那帕子是白色的底上麵橫豎織就的翔鸞紋,這是禦用的料子。他在帕子的一個角落上看到了兩個字,黑色編金絲的線繡成用了大篆字體,——文湛。
崔珩將自己的帕子放回袖中。
趙毓用絲帕沾了水,把手擦乾淨,就湊到崔珩耳邊,在他的鬢角拔下一根蒼灰色的頭發。崔珩的頭發又粗又硬,這根蒼灰色的破敗的發絲也一樣,趙毓拿在手中,都感覺會紮破手指一般。
趙毓歎口氣,“名將自古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崔珩不以為然,“我算什麼名將,一直在討生活而已。這世上誰也逃不出生老病死,我說,你也彆悲春傷秋了,有那閒工夫,還不如多吃幾碗白飯。”
趙毓點頭,“也對。”
崔珩,“你的點心和蜜瓜,謝了,我得走了,我回去還有一大堆事要做。哎,苦命。”
文湛等崔珩離開竹樓,繞過湖麵,走到紅蓮橋才上樓。
他一登上回廊,就聽見黃樅菖追著趙毓問,“祖宗,你們說的那個叫局是不是吃花酒?當年綠直跟著崔侯下江南,那錦繡風流的陣勢,他回京之後還懷念了很多年呢!”
趙毓沒搭理他,見文湛回來了,就讓黃樅菖他們滾了高湯,開始吃飯。雖然趙毓的刀工太爛,但是魚肉新鮮,文湛捧場,一頓飯吃的也是和和美美的。
趙毓用筷子夾著片下來的魚肉,在滾水中涮兩下就拿出來,直接放在文湛的碗裡,問,“味道還成嗎?”
文湛,“挺好。”
趙毓,“你喜歡吃就好。”
文湛,“嗯。”
趙毓又夾了一片魚肉燙好,沾了醬汁給自己,他就著米飯吃的很香甜。
文湛又問,“剛才,崔珩靠你那麼近做什麼?”
趙毓想了想,“我看見他有白頭發,給他揪了。”
文湛,“哦。蜜瓜好吃嗎?”
趙毓點頭,“好吃。”
文湛,“方才黃樅菖問,叫局是什麼意思?”
趙毓,“……”
文湛聽他不說話,又說了一句,“你還喝花酒?”
趙毓,“不能翻舊賬。”
文湛看了看他,“我怎麼覺得,這不是舊賬?”
趙毓扒拉了兩口魚肉和米飯,不再說話。
文湛忽然笑了,“說我方正,看見那些禁宮秘藥耳朵會紅,我看你心虛,耳朵也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