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大長老。(2 / 2)

王侯的盛宴 姬泱 8876 字 8個月前

“我給你寫幾味草藥,你這幾天在家什麼都彆做,好好養養,把身上的煙毒除了。這玩意兒不是小事,要真上了癮,彆說繼續做你的王侯,就算是人,你都快做不得了。”

趙毓從寧淮侯府出來到壽春宮的時候已經快初更了。

趙格非早就睡了,就在偏殿裡麵,周圍很安寧。

趙毓拎著燈從外麵的帷幕向裡麵照了照,也照不出什麼。

“睡了,今天陪著我玩了一天。”太貴妃說,“她比你知道心疼人。”

趙毓,“這不挺好?親娘啊,您還想著把閨女往皇上跟前湊合,您說您自己,這想的都是什麼破事?”

太貴妃跟著他出來,“你怎麼著?回去嗎?”

趙毓看了看天,“這麼晚了,我今天折騰了一天,累散架了,先找地睡覺去。我去鷓鴣殿。”

太貴妃忽然火氣上來了,“你愛找誰找誰去,彆讓我知道。”

趙毓,“好端端的發什麼火?您看!”說著,用燈照了照他娘的臉,“又長了一條皺紋!”

“滾!”

於是,趙毓出壽春宮的時候,他娘的一隻鞋拔子正好揍到他屁股上,他疼的蹦了蹦。

……

趙毓以為文湛早睡了,沒想到鷓鴣殿還點著燈。樅菖接過他手中的燈,將他引上來。文湛正在看書。

大殿內異樣的安靜。

氣氛不太好。

“咦,你還沒睡?”

趙毓快餓暈了,他看見桌麵上有點心,就徑自坐下,從文湛麵前拿過他喝了一半的茶水,就著開始吃點心。

他吞點心的間期,說了一句,“看,還得是我來找你。”

也許是餓的久了,趙毓隻吃兩塊,感覺嗓子有頂,於是,他隻是將茶水喝完,擦了擦嘴巴。

文湛一直看著他,不說話。

趙毓看著他,想著他們之間的爭執好像從昨天晚上開始的,那個時候老崔在他那裡,於是他挑起來話頭,“老崔他……”

文湛,“我不想聽。”

趙毓,“……”他抓了抓頭發,今天折騰了一天,頭發都癢癢的。

文湛,“你的額頭是怎麼回事?”

趙毓腦袋上的白布條扯了下去,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我去見了我娘。當時有急事,我怕她又讓我跪三個時辰,索性直接磕破了,她一見我這樣就開了宮門。現在沒什麼了,就是有些紅腫,明天一早也就好了。”

文湛的手指在趙毓的額頭上輕輕撫了撫,涼絲絲的。

他讓黃樅菖拿過藥膏,為趙毓輕輕上了些,趙毓感覺晶瑩剔透的藥膏也是涼絲絲的。

“說起來我娘,有件事需要同你商量一下。”趙毓又抓了抓頭發,“先帝臨終有密旨,隻要我娘願意,可以去除她的貴妃稱號,死後不用進皇陵。我想著,要是她願意出宮,就幫她在外麵買個宅子,看看她的樣子,是願意住在雍京城,還是回到冉莊,我,……”

文湛,“不行。”

趙毓,“可是,先帝的密旨,……”

文湛,“不行。”

……

承怡否定了他自己之前的一切。他不再是先帝的長子,也不再是祈王承怡,他甚至連他們之間的感情否定了。

那天,他同崔珩講的話,自己全部聽到了。

原來,對他來說,他與自己的這份感情的起源竟然如此的醜陋,全部是自己無恥逼迫。

如果再沒有他們之前十九年的相處,他們隻是陌生人。

崔太貴妃如果在宮中,文湛知道,承怡走再遠都會有回來的一天。如果有一天,崔太貴妃不在了,……也許,承怡的離開,就會是永久。

趙毓看了看文湛,沒有強辯。

這件事的確難辦。

他娘本來就是先帝昭告天下冊封的貴妃。

即使她與先帝沒有夫妻之實,可是她的確是先帝的遺孀。

大鄭禮法森嚴。

文湛是繼任皇帝,按照常理說,他隻要表麵上善待先帝遺孀,吃喝給足,然後等待太貴妃一咽氣就往先帝皇陵旁邊挖個大坑,埋了就算了。

仁孝兩全。

如果由文湛廢除崔太貴妃的封號,彆管有沒有什麼先帝密旨,朝野上那些喜歡用“存天理滅人欲”,“大鄭以孝治天下”,“敬天法祖”這些東西壓製人的鳥官們就會如同鬣狗看見腐肉一般,一哄而上!

彈劾諫言的折子比不要錢的還猖狂,沒準真能把微音殿的台案給淹了。

他們終於可以找到理由勸諫一下皇帝了,沒準還能在柱子上撞上一撞,留個“不畏皇權,拚死直諫”美名字,這簡直是祖宗墳頭冒青煙!

算了。

走一步算一步,這事情本來就不是一蹴而就的。

趙毓感覺自己頭發癢的實在厲害,他抓著頭發站起來,想著從鷓鴣殿下去到前麵泡溫泉,好好洗個澡,把一身的晦氣洗乾淨。

而文湛則隻見他不再說話,徑自離開。

他沒阻攔,因為他攔不住。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也許他應該接受承怡終將遠去,就像他曾經被迫接受的那樣。分開的那十年光陰應該才是真正的命運,而他們相聚的這兩年不過是幻象。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過了很久很久,也許僅僅是一根蠟燭燒儘。

趙毓穿著木屐從外麵走進來,黃樅菖給他提燈。

他一邊走還一邊對黃樅菖說,“那個裝神弄鬼的大長老就在梁十一他們那裡,用他節製洪丁,正好可以保證尹徵的安全。我說,黃瓜啊,你不是跟緹騎他們熟嗎?你沒事兒的時候盯著一些,彆讓他們把人弄死了,弄殘廢了也不成。但是,在現在這個情形下,還得多問問話。你們會不會一些比較柔和的手段,彆上來就動刑,顯得特彆不像司禮監調|教出來的讀書人。你讓他們也學學斯文手段,彆整天跟殺豬的屠夫似的,粗,特粗。”

趙毓的頭發裹著一塊布巾,滴的水把衣服也沾染了。

“你,……”文湛忽然站起來。

“咦?你怎麼還坐著?不困嗎?”

趙毓扯下頭發上的布巾,黃樅菖給他換了一個乾淨的,又用力給他擦了擦頭發,弄了好一會兒,才弄的半乾。

鷓鴣殿毗鄰太液池,地方又大又空曠,夜裡涼風習習,帶著太液池的水汽,居然有些寒意。

文湛的衣袍很規整,穿了裡外兩套。

趙毓把自己收拾利索了,過來扯文湛的外袍,文湛一把按住他的手,“你乾什麼?”

“睡覺啊。”

“你這麼做了,你娘也出不了宮。”

趙毓有些莫名其妙,“你剛才不是說了嗎,我知道呀。”

文湛不說話,就是看著他。

趙毓忽然意識到什麼,“我們兩個是不是想岔路了?”

文湛,“你不是一言不合要離開嗎?”

趙毓,“我沒有啊。”隨後,他嘗試著仔細解釋,“我又不是你肚子裡麵的蟲子,我們兩個就算再怎麼親密,肯定有爭執與一言不合的時候,這難道不是同吃飯一樣普通嗎?到了晚上應該睡覺,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呀。呃,……”

隨即,趙毓又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文湛這個人吧,雖然他自己總說自己比宰相還要寬宏大量,肚子中有整個運河碼頭,可是有些時候他就是法言量窄,自己還不認。

趙毓狐疑的看著他,“你不會同我鬨彆扭,不讓我睡這裡吧。”

話說出來,不知道怎麼了,趙毓越想越有這個可能。

他後退一步,看了看外麵的天色。

快三更了。

“呃,還是貧賤夫妻好,人家雖然窮苦一些,可是家中房子小,就一個屋子一張炕,有什麼事也分不了床。白天就算有再大的爭執,晚上一床被子蓋了就算了。你這裡倒好,大正宮彆的不多,就是空房子多。你要是不讓我睡這裡,我還真有地方睡。哎,這時辰出宮回家太晚了,要不,我去我娘壽春宮擠一晚上?……”

趙毓話音還沒落,身體一輕,被文湛一把抱起來,輕輕放在床上。

文湛自己褪下衣袍,也躺好。

他同趙毓就蓋著同一床被子。

黃樅菖見這樣,連忙放下帷帳,吹熄了外麵的蠟燭,鷓鴣殿登時暗了下來,隻餘天上的弦月,還有橫貫天際的星河。

現在很靜謐,不像方才那種壓抑著的靜寂。

“其實,……”趙毓輕輕說,“我想讓我娘出宮散散心。我總覺得她一個人在這裡把腦子憋壞了。你看看,她想的都是什麼事?一定要把格非弄進你的後宮,害的你堂堂帝王對一個小丫頭躲躲藏藏的,我都沒臉說這些。我娘就是個村婦,在後宮熬這麼多年,也是為了我能活下來,說實話也挺不容易的,……哎。”

帳內無人說話。

“你睡了?”

良久,趙毓聽見文湛的聲音。

“對不起,當年的事,……”

趙毓翻身,他手肘撐著下巴,看著文湛。

“母後把儲妃的婚期定了,……”

趙毓忽然湊過去,親了文湛的嘴角一下。

“你不見我,……”

文湛的嘴角又被親了一下。

“當時點的白合歡的藥香隻是想讓你舒服一些,我什麼都不懂,……”

趙毓又親了他一下。

“沒想到藥性那麼重,傷你傷的那麼重,我,……”

趙毓直接堵住了文湛的嘴唇細細的吻了起來。

隨後,文湛翻身將他壓住,開始一點一點在他身上撒火種,直到烈焰將趙毓吞噬。

重重的狠入。

原本清涼的鷓鴣殿驟然之間變得溫暖,隨即也如同被卷入焰火中。

徹底燃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