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承怡,你負儘天下人,唯獨不負六……(1 / 2)

王侯的盛宴 姬泱 8309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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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毓讓黃樅菖進來,“大長老在這裡真是活受罪,你去讓人抬桶熱水進來,找一身乾淨的衣服,再端些豐盛的飯菜過來。”

黃樅菖答應了一聲,他招呼了一聲一直等在外麵的梁十一,將趙毓的要求說了一遍。

此時,大長老忽然冷笑,“元承將軍不用這麼客氣。咱們還是按照西疆的規矩來,我是你的俘虜,在你們鄭人眼中,高昌俘虜是奴隸、是牲畜,不管是什麼都不算是人。如果你想要讓我活著,那麼就請您和您的隨從先出去,給我一口冷水一口吃食,讓我安穩躺一天就好。”

聞言,黃樅菖微微抬手,讓待命的梁十一稍微等一下。

他看著趙毓。

“我從來沒有把高昌人當成是奴隸和畜生。”趙毓對大長老說,“你們是我的敵人。一片土地上、一片藍天下,無法同吃一碗飯無法成為朋友的敵人。”

大長老清冷而蒼老的臉上撤出來的笑容,像被黃沙掩埋的麵帶笑容的佛像。

“雖然我們無法探知元承將軍確切的身份,但是看您身上這套暗色緙絲常服,我就知道,您是大鄭的權貴。您這樣的人,說出的話,如此的冠冕堂皇,好聽,卻讓人齒冷。您應該知道,在雍京城,一個上等高昌女奴的價格還不如您身上這套常服。此時,您說我們無法成為朋友,是不是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意味?”

趙毓今天從禁宮出來,沒來得及換衣服。

他抬手,看著手腕上沉水一般顏色卻有些繁複花紋的袖子。此時,他身上的衣袍料子是江南製造局從蘇州采辦的緙絲。

禦用貢品。

一寸緙絲一寸金。

“我第一個孩子的母親就是高昌女子。”趙毓說,“大長老,這件事情,你知道嗎?”

“什麼?!”

此話一出,不止大長老拉摩提,就是在旁邊等候的梁十一也是震驚!

隻有黃樅菖的神情沒有波動,他隻是不動聲色的看了趙毓一眼。

那一瞬間,梁十一敏銳的感知到,一股極其強烈的卻隨即消散的擔憂。

邊境上仗打了那麼多年,原本的平安喜樂就如同那些被白鹽侵蝕的稀少的耕地,早已經消逝不見了;而國恨家仇卻像是戰場上的血跡,一層乾涸了之後再鋪上一層,凝固到再也無法洗刷乾淨。

普通的鄭人可以將高昌女人用鏈子拴在床腳上拚命糟|蹋,卻不會願意承認自己同高昌女子可以孕育孩子。

那是恥辱!

但是趙毓不同。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平穩,帶著哀傷。

底色卻是莊重。

沒有輕佻,也不自辱。

趙毓安靜的說話,“怎麼,很意外嗎?大長老,你們鑽山打洞一般探知我的事情,卻沒有把這麼重要的消息打聽出來?”

“加茉她,……”

“我愛過一個高昌女子,不表示我會喜愛所有高昌女子。再說,……,我有喜愛的人,他,……”

大長老知道加茉對眼前這個人有著如同聖山的冰雪一般的情感,卻極度絕望。

雖然從來沒有詢問過,但是加茉一直以為元承同鄭人男子一樣,將高昌女子輕賤如爛泥灰塵。

如果,她知道元承並不像普通鄭人那般,那麼加茉,……

不!

加茉根本沒有機會!

趙毓提到他有喜愛之人時候的聲音雖然平淡到近似凍土的地步,但是,以拉摩提幾乎走過一生的經曆卻在趙毓嗓音中聽到一絲柔和,雖然轉瞬即逝,卻有著融化冰川的暖意。

“那名女子呢?”

“大長老,這是我的死穴,我就不告訴你了。”趙毓笑著,“等有朝一日,你活蹦亂跳的回到敦煌,自己去找答案吧。”

說完,趙毓看了黃樅菖一眼。

他微微一點頭。

黃樅菖同梁十一找人去按照趙毓的吩咐為拉摩提準備熱水,衣服和食物。

大長老卻知道,這名未知姓名的高昌女子已經不再對趙毓構成任何威脅了。

趙毓之所以這樣說,不過是想要增加自己手中的“權”。

這樣,可以使趙毓在這場性命對決中多一些勝算,也同時增加拉摩提活下去的決心,以他的活命來換取趙毓內弟尹徵的安全與性命。

詔獄這裡關押的多是重臣,熱水衣服與食物並不難找。

趙毓看著那些差役捧著木桶與托盤進去,他則走出來。

外麵,黃樅菖正在同梁十一說著什麼。梁十一的臉色說不出來的奇怪,不過,最後他還是艱難的歎了一口氣。

趙毓過去,“怎麼了?”

黃樅菖,“聖上的密旨,獎賞老梁黃金五百兩,同時,懲他承受四十軍棍的責罰。”

聞言,趙毓看了梁十一一眼。

有些事情,不必要說清楚明白,梁十一自然知道自己的黃金與責罰是怎麼來的。

獎賞,榭芝閣的肅清與高昌大長老拉摩提的囚禁。

責罰,……,必定是差點誤傷眼前之人。

趙毓。

元承。

……

祈王承怡。

執掌天下密檔的緹騎指揮使梁十一卻從來沒有見過眼前這個人的密檔。

元熙朝,祈王是禁忌。

除了當年同他有過交情的一些人的回憶,還有民間那些或多或少不太靠譜流言之外,承怡已經在故紙堆中,嚴絲合縫的銷聲匿跡了。

梁十一原本以為,祈王同鳳化朝那些死於非命的皇子們一樣,都是權力的犧牲。

現在看來,他錯了,錯的離譜。

趙毓隻看了他一眼就問黃樅菖,“聖上說過,什麼時候打老梁的屁股了嗎?”

梁十一,“……”

黃樅菖認真的搖頭,“沒有。”

趙毓,“那就先給老梁留兩個完整的屁股蛋子。最近事兒太多,等過一陣子,忙完了,要是聖上沒忘,那你找人打他個屁股開花就好了。那個時候老梁也正好回家歇歇,同時也養養傷。”

黃樅菖,“好咧!老梁呀,我家祖宗說了,你那兩個大好屁股蛋子先給你留著,等秋後算賬再說。”

梁十一,“……”

雍京西城,西北道敦煌會館。

蕭呈讓人將來人讓進內院,並且同時吩咐點燃了牛油大蠟,照著屋子中猶如白晝。他看著這個人,心中沒來由的咯噔了一下。

客人很年輕,弱冠之年,卻是一派雍容。

他身上的衣服雖然是普通富貴人家的暗色織錦衣袍,但是身上的熏香卻極名貴。

那是以沉木、金楠、檀木、龍涎打底,外引是金合歡與玫瑰。如果再仔細進一步的辨認,這個香氣裡麵似乎還有冰髓,讓人在諸香縈繞中感到一絲冷意。

其中三種配料是貢品,可以使用這種熏香的人,不是王公就是貴戚。

蕭呈讓人以甜白瓷的蓋碗端了大紅袍過來。

那人沒碰茶水,也不寒暄,直接從袖中拿出來封的很嚴的信箋。同時,他拿出一把纖細的匕|首,小心將信箋打開,裡麵是一張西北道的債票。

永鎮山川債,一百萬兩白銀一張。

封存二十年,年息九厘。這種債票從蓋印之日算起,十年之後可以取回。隻是,如果債票如果不到二十年就贖回,那麼年息就會降低,一年隻有七厘的利。

蕭呈看看這債票,封印是元熙三年,這樣算來,今年剛好是第十一年,西北道可以贖回。

封存了十一年,十年的利息,一共要兌出一百九十六萬七千兩白銀。

當年,趙毓為了籌措軍餉借著西北道發了一些戰爭債票,大小麵額都有。

西北邊境的老百姓也買了一些,麵額很小,利息也低,人家就當掙個買菜買糧和閨女的嫁妝首飾錢。說實話,籌軍餉就要依靠大戶,不然,就他們那些雞零狗碎的散碎銀兩,就算趙毓給的利息再高,也給兒子掙不出三間大瓦房來。但是趙毓不這樣認為,他覺得蚊子腿上的肉也是肉,集腋成裘,軍餉能多一些就多一些。再說,邊境上的百姓,長年飽受戰亂之苦,有一些補償,甚至是能多一些就多一些,總是好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小麵額的債票已經陸陸續續的兌完。

目前還有幾張大麵額的債票在一些人手中,具體是誰,蕭呈知道趙毓心中有數。

雍京幾家王侯那邊有幾張錦繡天下債,五十萬兩一張,封存十年,每年五厘的利。

兩淮鹽商手中也是錦繡天下債。

十三行周熙手中有一張永鎮山川債,那個便宜一些,封存十五年,每年七厘的利。

這些,蕭呈都知道。

可是他沒想到,唯獨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永鎮山川債是二十年的封存期。

他不敢怠慢。

“這位公子,您的債票我們西北道認,請問,您是想要哪個錢莊票號的銀票?”

那個人輕笑著說,“我要現銀。”

雍京官話。

毫無雜音,猶如剔透的白琉璃!

蕭呈聽著,心中一沉,還沒說話,那個人又說,“如果蕭先生無法做主,我就再等等。您找那個能做主的人過來和我說話。”

蕭呈一聽就明白是怎麼會事。

他讓兒子蕭則進來,在他耳邊低聲說,“去請趙毓。”

蕭則看著眼前這位衣著華貴的年輕人,手指撚著白瓷的蓋碗,姿勢嫻熟的撥弄茶水。

這個人有雙鴉翅一般的眉,黑卻秀致,麵容俊美,在如同白晝的燭火麵前就像是另外一盞明燈!

他像極了當時代替趙毓與自己比劍的人。

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