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戶部,也是要靠天吃飯的。……(2 / 2)

王侯的盛宴 姬泱 6402 字 8個月前

感慨完畢,他問趙毓,“祖宗,這裡的人呢?”

趙毓,“去年我們從西疆運了一批木材回來,全是上百年的棟梁木,兩淮的鹽商最近迷戀上修房子、蓋園子,他們窮奢極欲,給的價錢不錯。我讓他們把貨款兌成現銀,裝船運回雍京。蕭老大帶人去接應了。”

黃樅菖驚訝,“走運河嗎?怎麼沒聽說?”

“還敢走運河?”趙毓冷笑,“我讓他們走的外海。從鬆江起運,走東海,一直到天津港。蕭老大他們去天津了。如果沒有這些銀子保底,你以為他們同意讓我把白銀都給十三行嗎?不過,這個,……,估計也趕不上。我算了算,等他們從天津拉回來,也得三、四天,不過聊勝於無。”

黃樅菖,“外海?祖宗,膽子可真大。那裡倭寇猖獗,那麼多銀子放在船上,要是遇到了他們,您不怕肉包子打狗,竹籃打水?”

趙毓,“我請東海水師提督盛執玉派人護航。那些倭寇都是小賊,沒事。”

聞言,黃樅菖一字一字的說,“盛——大——人,真是好——人——啊!”

“人是不錯。”趙毓放下蓋碗,“就是胃口大了一些。不說他了,現在的事情有些麻煩,雍京銀價漲的太多,我怕要出事。”

之前趙格非一直認真聽,此時忽然開口,“親爹,我有個想法。”

趙毓,“怎麼?”

趙格非,“米價漲了,隻要開倉賣糧就可以打下價格;布價漲了,開倉出貨就可以平抑漲價。那麼,雍京的銀價漲了,隻要朝廷在坊間放入大量白銀,就可以壓下銀價。”

“朝廷放銀,壓銀價?!”趙毓聽著,笑了笑,“閨女,你問問你黃瓜叔叔,他就在司禮監,他給你說說這事多麼荒唐?”

“為什麼?”趙格非看向黃樅菖。

黃樅菖苦笑,“大小姐,您說的倒是這個理兒,可是放白銀這個事情,您覺得誰做合適?”

趙格非,“戶部。”

黃樅菖,“我大鄭開國一千二百年,戶部從來不做這樣的事,這是太|祖訓。”

“其實,不僅僅是太|祖訓。”趙毓開口,“而是,列祖列宗訓。”

“一千二百年前,太|祖皇帝宮涅從戰亂中統一華夏,定都雍京,那個時候整個國家經曆了八百年的戰亂,真是百業凋零,民不聊生。太|祖皇帝放棄儒學治國的國策改從黃老之說,無為而治,與民修養生息。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大鄭實行’輕徭薄賦’的治國策略。”

“隨後,七百年前,聖王鶴玉雄主暮政,晚年昏聵出了岸世之亂,朝廷為了應對設立幾大節度使,卻導致了之後將近兩百年的藩鎮割據。憲宗皇帝南征北戰,把大鄭從分崩離析中拯救出來,隨後,也是為了恢複民生而下了一道聖旨,要求子孫後代君王永世遵循,如有違抗,死後不入宗廟。”

“——永不加賦。”

“自開國,大鄭的戶部所做的事情,就是儘可能減賦稅,拆了東牆補西牆的賑災,然後再減賦稅。列祖列宗可沒讓戶部囤銀。說白了,這也是靠天吃飯,和那些看老天爺臉色吃飯小老百姓沒什麼區彆。”

“彆說讓戶部放白銀壓銀價這麼奇詭的事情他們做起來有違祖製,說實話,我都不相信現在戶部還有多餘的存銀。”

黃樅菖一直點頭,“今年西北大旱,戶部卡出賑災的銀子,從江南調糧的款項,還有明年春耕的種子,和修繕水利的銀子,真的差不多就一窮二白了。”

趙毓又說,“閨女,這些事情寫出東西來那叫一個汗牛塞棟,等哪天我問問楚薔生,他要是得空,我讓他好好給你講講這些。行了,天色也不早了,這裡沒咱們什麼事情做,回去吧。”

黃樅菖親自送趙格非回壽春宮。宮門口,崔太貴妃的親信韓尚宮一直等候著,直到看到他們回來,這才放下心來。

“黃瓜叔叔。”趙格非恭恭敬敬的施了禮,算是告彆,隻是她躊躇了一下,還是問,“我能去玉熙宮嗎?”

“可以的。”黃樅菖也還禮,“隻是姑娘去那裡做什麼?”

趙格非說,“我想找一些當年父親看過的書。”

“玉熙宮沒有存書。”黃樅菖有些驚訝,“王爺當年信奉’書非借不能讀也’,隻借書看,從來不存書。他看書都是隨便亂翻,看過就丟。他說,這書,看過,懂了就懂了,不懂就不懂,不用再讀第二遍。”

“……”趙格非感覺似乎有些意外,可是仔細想想,卻似乎又在情理之中,“那當年父親都到哪裡看書?”

黃樅菖,“毓正宮。”

趙格非,“可是,那裡是東宮,我不能去的。”

黃樅菖,“也是,……”

趙格非,“還有彆處嗎?”

黃樅菖,“文淵閣。”

趙格非,“如今,那裡是內閣,我也不能去。還有呢?”

黃樅菖,“呃,……,微音殿。”

趙格非,“那裡是聖上處理朝政之所在,我更不能去。黃瓜叔叔,您有沒有想過,也許,我爹真的看了一些正經書,也未可知。”

黃樅菖,“……”

趙格非,“還有,我爹,有可能是一目十行,並且過目不忘。”

黃樅菖,“……”

也許。

當年的皇長子承怡給人那種驕縱到不可一世,並且不學無術的印象太過於堅固與強大,以至於,他與他如此親近,都忘記看到他最真實的一麵?

黃樅菖頓時有些思緒萬千。

隨後,他帶著他這萬千思緒回到皇帝寢殿,看到趙毓爬到金磚地麵上,從床榻下麵撈東西的時候,還有些虛幻的感覺。

“祖宗,您這是要做什麼?”

“這個,……”趙毓撈出來一柄半舊的竹笛,“剛才收拾東西,不小心滾到床榻下麵去了。”

“這不是崔侯的笛子嗎?”黃樅菖一眼看過去,就認得這個。

趙毓,“你怎麼知道?”

黃樅菖知道晚上趙毓要出門,他趕忙收拾衣物,一邊乾活,一邊說,“崔侯精通音律,當年在毓正宮讀書的時候,他將那些詩詞吟唱出來,直接用笛子吹出了調子,好聽著呢,大家都跟著學了。後來,隻要曾經在毓正宮念過書的人,多少都會幾首,就是弄得不如崔侯的好聽。”

“老崔,……哎。”

趙毓坐在軟塌上,拿著笛子,低頭看著。

“他應該出生在江南大士族,以他的才情考功名絕對沒有問題,但是不用出仕。不做官,就不會這麼煎熬,也不會遭罪。他那種風流性子,應該是坐擁山水莊園,嬌妻美妾環繞。煙雨暗千家,詩酒趁年華。”

他搓了搓笛子,“我娘早說過,老崔生在我們這種家中,就是耽誤了他。”

忽然,他感覺黃樅菖很安靜。

周圍也很安靜。

趙毓抬頭,看見文湛就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他。